皇帝诘问道:“况且什么,你说出来。”

璟王一本正经地道:“皇嫂的剑术骑术,犹在臣弟之上,臣弟怕是护不了皇嫂。”

皇帝笑道:“你对你皇嫂,倒是了解得很呐。”

璟王道:“皇兄,臣弟只是俱实禀报,皇嫂的骑术、剑术,在京中是有名的,也不只是臣弟知道。”

皇帝道:“你皇嫂大家闺秀,照你说的,倒成了市井流民的谈资笑料了?”

璟王不无惶恐地道:“皇兄恕罪,臣弟断无半分对皇嫂不敬。”

皇帝道:“你对她当然不会不敬。当初,你与她毕竟是有些交情的。”

璟王道:“皇兄,与臣弟有交情的是定远侯府的少爷梁玉吉,不是镇南王府的贞佑郡主。自当日臣弟得知梁玉吉乃是皇嫂假扮之后,直到去年宫中除夕家宴,臣弟便再没有与皇嫂相见、相谈过。”

皇帝冷笑道:“是啊,过犹不及嘛。”

过犹不及,这是当日,他初知梁玉杉女扮男装随父出征时,下的评语。

这样的话,他同他的母妃宸太妃说过。如今,皇兄说出了这样的话,绝非巧合,必然是母妃同太后说了,而太后,没有顾忌地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璟王并没有想到,其中还有玉杉。这过犹不及的话,是玉杉亲自同皇帝说的。

乍然听到皇帝这句话,璟王心中一怔,只道:“皇兄,您连这个都听到了?”

皇帝朗声道:“好了,朕信你确无非分之想。只是你皇嫂回宫,再怎么着,除却随驾的宫女太监,也该有人保护些才是。你与她各有车马,寻常并不见面。难道还怕朕疑心你二人么?”

璟王道:“臣弟之心,昭昭日月,皇兄洞若观火。臣弟自然不会担心皇兄会错怪臣弟。”

皇帝道:“那便好。这江山,终究是咱们兄弟的江山,你好好当差,也好让你母妃安心。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再不可像以前一般,只知寄情于声色之中。”

璟王道:“是。”

皇帝道:“下去罢,去同宸太妃还有母后告个别,准备一下,明日好回京。”

璟王道:“是,臣弟告退。”

看璟王退下后,皇帝转过屏风,见玉杉正盘膝坐在床上。

皇帝取笑道:“梓潼这是要成庙里供的泥塑了么?”

玉杉缓缓地睁开眼来,道:“皇上净是拿臣妾取笑。”

皇帝道:“朕何曾拿你取笑,你叫花枝看看,你这般像是不像。”

玉杉语带娇嗔地道:“您在外面,同璟王谈论国事,臣妾在里面,又不方便听,就趁这个功夫,运转一周天,全当养神。”

皇帝道:“你运转周天的时候,当真便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么?”

玉杉道:“也不是听不到,就像是初入睡时,或是专心于一件事时,譬如读书、或是皇上您在思索国事之事。周围的声音听是听得到的,不过去是入耳不入心。真若是安心唤醒,自然还是能唤醒的。”

皇帝道:“原是这样,朕原以为,你们行功的时候,便真的对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了。”

玉杉笑道:“以前,臣妾也是这样以为的,真接触了,方知道不是这个样的。实际上,有的时候,非但听得见外面的声音,而且有时还会觉得异常清晰,声若惊雷,甚至因为这些声音,惊吓到了,行错了经络,轻则内伤,重则身亡。所以,有的人在行功要紧的时候,还要让最信得过的人,在一旁护法,生怕有什么人弄出不该有的动静。”

皇帝道:“原是这样,那朕刚才同璟王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玉杉笑道:“入耳不入心,又同皇上说了这么多的话,全忘记了。”

皇帝问道:“那么梓潼,你想不想知道朕同璟王之间说了些什么么?”

玉杉笑道:“您与璟王是兄弟亦是君臣,自然有君臣间该说的话,臣妾乃是后妃,不当听的。”

皇帝挪揶道:“你素来胆大,这上面倒是知礼。”

玉杉笑道:“大节不可乱。”

皇帝道:“朕命璟王去岭南赈济去了。”

玉杉依旧笑得温柔道:“国家大事,皇上不必同臣妾说的。”

皇帝道:“朕还命他明日护你回京后,再往户部调领钱粮。”

玉杉驳道:“臣妾不用护,不过,皇上若是要璟王随同一起回京,臣妾倒是可以在后宫之中,再腾挪些东西,交璟王一并运往岭南。”

皇帝道:“后宫的事,还是你安排。”

玉杉道:“好,皇上若是没有别的安排,臣妾便先回厚德堂了。”

皇帝伸手按住玉杉,道:“梓潼,今日便在这里宿下罢。”

玉杉笑道:“臣妾厚德堂里还有事要交代呢。皇上有什么话,待回宫后,再同臣妾说。好不好?”说着,玉杉便往外冲。

皇帝在后面,无奈苦笑一声。

回到厚德堂,玉杉将宫人打发了。独自坐在绣架前,匆匆地绣着山石。

皇帝疑心着她与璟王有旧,却还是命璟王护他回宫。究竟是试探,还是诱陷。

玉杉琢磨不透这一点。

只是,不论是哪一样,玉杉心里都不痛快。

她与璟王,到如今,早是相看两厌。璟王如何,她不敢做保,可是,她自己却是从始至终不曾对璟王动过心思。

初相见时,璟王是君,她是臣,那时父亲便曾问过自己,若是璟王,是不是愿意。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又哪里还有心思敢想这些。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想躲避在外祖家一段时间,学些功夫、医术,好回到家中,与南氏再斗个高低。

再相见时,自己扮做男子模样,跟随军中。虽时常有些来往,她自问,还是谨慎小心的。

那个时候,父亲问过自己,是不是动了心思。可是,那个时候,身在战场,正是朝夕不保,又担忧身份暴露,又有余暇动这些心思。

更遑论,那个时候的自己,对璟王这个监军,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屑的。总觉得,璟王这个人在军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甚至每每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