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出了要减自己宫里的份例,诸妃自是要紧随皇后的行止。

若在以往,这件事,自然是媛妃开口。

可是如今,媛妃既不在,首当其冲的便是安嫔。

安嫔如今有了身孕,正该好生补养,虽满心的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起身道:“娘娘慈悲,臣妾自当追随。从今起,逸福宫的用度,也减半。”

底下宁嫔、定嫔、宓嫔、丽姬四人,亦都起身道:“臣妾等亦追随皇后娘娘。”

看着底下诸妃,玉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众位妹妹都是知礼的。本宫看了很是欣慰。相信众位妹妹这般齐心,远在万方园的母后和皇上若是知道了,也一定很是欣慰。不过,本宫还有一句话,安嫔,你现今怀有皇嗣,最是金贵,有什么想要,想得的,本宫只有变着法的再给你弄了来的。哪能因为岭南之事,便薄待了你呢?本宫还打算,每日的用度,给你再加一些呢。”

安嫔笑道:“臣妾不敢。”

玉杉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呢,咱们后宫之中,唯有皇嗣是最重要的。郭薇,你记下,回头传话给各局,将安嫔的用度,再增添一些,只别越过妃位,便是了。”

郭薇含笑道:“奴婢记下了。”

安嫔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玉杉说的所有她都充耳不闻,只听到一句“别越过妃位”,她想大哭一场,却不敢在坤元宫落泪,这个皇后,看着绵软没有心计,可行起事来,却又叫人不得不依从于她。没有法子,安嫔只得微笑道:“娘娘体恤,臣妾感念。”

玉杉微微一笑,道:“这又有什么可感念的呢。本宫既是皇后,自然要替各家妹妹们想着些。其实,要本宫说,你们也不用像本宫一般地减免用度。你们用的东西,究竟又没有多少,只要没有逾越的,省与不省,又有什么关系呢?”

众妃皆称:“是。”

玉杉道:“罢了,说了这会子话,本宫也累了,妹妹们便请回罢。”

众妃告退。

玉杉长舒一口气,扶了郭薇与花枝,回了后面。

卸下繁重的头冠钗环。

玉杉问道:“午膳还没备下么?”

郭薇道:“平素伺候娘娘的厨子,都跟您去了万方园。这一回,您又没有将他们带回来。现在厨房里的东西备的不全,奴才们,又都是平日轮不到伺候您的。这会子,怕是正手忙脚乱了。”

玉杉道:“那也不怕,本宫也不是什么挑剔饮食的主儿。你下去,告诉他们,本宫现下饿了,有多少东西,便先上来就是了。”

郭薇道:“是。”便去下去传旨。

花枝在玉杉身后轻轻揉着玉杉的肩膀,道:“娘娘这一回可是劳累了。”

玉杉道:“累了,却是有些累了。”

花枝的手很轻,玉杉有些不大痛快,道:“不用按了,我自己歇一会儿就是了。”

花枝道:“是。”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玉杉坐到床上,拿起一本书来,随手翻着书页,却是看不到心里去。

一时厨房里勉强开了一桌饮食,比之之前每日所用,是显得简单了些,不过鲍、参、翅、肚,等物,却还是在的。

郭薇道:“娘娘莫嫌寒酸,您回来的急,宫里没有预备下该给您用的东西,有些东西现弄都来不及,只能将就了。”

玉杉笑道:“没什么,这便很难为他们了。你同花枝、碧薇,都陪本宫坐罢。”

郭薇道:“奴婢们不敢。”

玉杉道:“左右宫里现在没有别人,叫你们坐便坐罢。”

郭薇道一声“是。”便要下去搬椅子。

玉杉道:“等一下,现在手里没活儿的宫女,叫她们也都过来跟着一块坐罢。”

郭薇道:“娘娘,这太不合规矩了。”

玉杉笑道:“现下,宫里只有本宫在,太后和皇上都不在,这些微末小节,还管他做什么,便真有什么不妥的,本宫担待便是。”

郭薇再道了一声:“是。”便去下去传话。

玉杉看了一眼花枝,道:“花枝,你也别闲着,烧酒、黄酒各取一瓶来。”

花枝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便下去取酒。

一时,稀稀拉拉地上来许多宫女,都局促地站在玉杉面前,搬着椅子。

玉杉道:“行了,别在本宫面前拘束了,都坐罢。”

众宫婢坐了下来。

玉杉拿起面前的酒盅,饮了一口,道:“岭南大涝的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本宫自做主张,没同你们说,就减了坤元宫里的用度,你们都别抱怨本宫。”

众婢皆称“不敢。”

玉杉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在本宫面前拘谨,我也不说太多的,说来,我进宫也大半年了,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一味倚势欺人的主儿。有什么事,你们自可以跟我说。我呢,现在也不知道谁家在哪里,要是有谁家在岭南,同本宫说了,本宫设法替你们打听着些。”

底下众婢皆是摇头。

玉杉笑道:“没有便好。出了这个事,都是叫人担心。坤元宫用度减了,我这个皇后是不要紧的,毕竟,一日一口猪、半腔羊的份例,便是减了半,凭我一个人也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可是你们不同,一天就那么点粮食那么点菜,这里面再有个上峰苛扣,厨房过手留油的,你们更不好过了。”

郭薇只道:“不敢。”

玉杉笑道:“你现下也不用在我面前剖白自己。我呢,想了个法子,太后、皇上回宫前,你们就都同本宫在一桌上用,别的当差不方便的,就等咱们都用过之后,再轮换了来,就是了。底下小太监实在不便进屋的,郭薇,你回头把剩下的肉菜,挑些干净的给他们分了就是了。”

郭薇点头称是。

玉杉拿筷子,夹了块海参,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碟里。笑道:“别愣着了,都动筷子罢,再不动,后面的该等急了。”

海参发的时候不够,多少有些生硬,却也将就得能吃了。

玉杉看众人依旧局促,伸手浇了一勺汤在饭上,又拌了些菜肴进去,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你们也别笑,本宫在军中的时候,父帅与军中将士素来是同桌共食共饮的。如今,你们也不必太过局促,平素里当好了差,这些小节,不守也罢。”

众婢皆道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