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薇看嫣儿求自己,笑道:“你叫我一声姑姑,可是,在这宫里,说到头去,我却也不过是个奴婢,我能做了也实在不多。”

嫣儿奉承道:“您现在是后宫里宫女中的第一人,总是有法子的。”

郭薇慰道:“嫣儿,承你看得起我,现下不是我不想法子,而是,你得容我想想,要我怎么样做才好。”

嫣儿继续奉承道:“郭姑姑,皇后娘娘一向慈悲,您去求求皇后娘娘,一准有法子的。”

郭薇道:“她是逸福宫的人,娘娘不一定愿意插手的。”

嫣儿道:“她这样,逸福宫是容不下她的了。奴婢只是在此奉旨监刑,还要回去复旨,后面的事,便与奴婢无关了。”

说罢,狠狠心,转身便走。

郭薇看着转身离去的嫣儿,冷笑一声,却依旧踌躇,暗骂了一声:“无赖。”说罢,转身看着宫正司诸人,心头火起,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

宫正司诸人,低了低头,便拎着刑杖离去。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讲,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桩,不过是一个嫔位身边的宫女,不过是三十杖,在她们的岁月里,再不值得记起,也许,明天,就会彻底将这一切遗忘。

辇路之上,除却几个抬轿的小太监,便只有郭薇,还有身后满是殷红瘫在地上的佩儿。

“看来,本宫是来晚了。”

郭薇转过身去,却看到皇后梁玉杉站在身后,也没带着侍女。

郭薇带着一腔的委屈跪了下去,轻唤一声:“娘娘。”

玉杉道:“她是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郭薇回道:“是逸福宫的宫女,被安嫔娘娘下旨责打了。”

玉杉笑道:“还好不是你。”

郭薇抬起头来,望着玉杉。

玉杉笑道:“我在坤元宫,等你回来,还有事呢,可是,左等你也不回,又等你也不见,一时,倒有人来给我送信,说安嫔传了杖,要打你,本宫也来不及传辇轿,便想着来救你。没想到,安嫔打的不是你,倒是她自己宫里的宫女。你怎么还不回去?倒叫本宫好等。”

郭薇道:“娘娘容禀,今日奴婢送了田司药回尚药局,回来路上,安嫔拦下了奴婢。一时奴婢言语上有些不够恭顺,与安嫔娘娘顶撞起来,安嫔娘娘便传了杖。”

玉杉心中满是疑问地道:“那怎么最后,她倒打起自己的宫女来了?”

郭薇道:“回娘娘,这宫女名唤佩儿,因劝了安嫔娘娘几句,安嫔娘娘一时恼了,便下令责打了三十杖。”

玉杉道:“那你呢?”

郭薇道:“安嫔娘娘说,待明日回了娘娘,再请娘娘责罚奴婢。”

玉杉笑道:“她倒还知道些礼数,可我哪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你,这姑娘为了你,才挨了打,你就没替她求情么?”

郭薇道:“回娘娘,奴婢也曾替佩儿姑娘开口,只是安嫔娘娘逼着奴婢行刑,还说,若奴婢不动手,便叫宫正司的人,一直打下去,都不算在三十杖之内。”

玉杉听了,心头火起,满是愁绪,拿手抚了抚额头,道:“罢了,眼前不是现成的轿子么,先抬回坤元宫去罢。”

郭薇道了一声:“是。”便指挥着抬轿的小太监,将已是昏迷的佩儿抬上了轿。

玉杉低声喝骂了一声:“尽是惹事。”

郭薇躬身道:“奴婢知罪。”

玉杉摇摇头,却不说话,便往坤元宫走。

才过一个路口,只见花枝、碧薇两个丫头疾步赶了过来,道:“奴婢们可追上娘娘了,可是叫我们好找。”

玉杉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丫头走得太慢了些。”

花枝道:“奴婢们哪比得上娘娘呢?”

玉杉道:“好了,别说这些闲话了,快回去罢,咱们宫中可有伤药么?”

花枝道:“娘娘您受伤了么?可是走得太快,扭到了脚?要么您停一停歇了歇,奴婢赶紧回去传辇轿去。”

玉杉苦笑道:“我不过问问你有没有伤药,倒叫你说了这样一车的话,却还没有告诉本宫,咱们宫里有是没有。”

花枝赔笑道:“奴婢也是担心娘娘的。伤药是肯定有的,只是都是寻常的金创药跟活络油,不知道合不合用。”

玉杉道:“有金创药便好。”

一时,到了坤元宫,玉杉对郭薇道:“安排好了,再上来回话。”便带着花枝、碧薇回了屋了。

回到屋里,玉杉轻轻按着自己的额头。安嫔不要的宫女、自己给接了回来,天知道自己是不是把挨打的黄盖、断臂的王佐给接了过来。不过,也不怕,自己没有什么阴私是不能示人的。倘若真的又是个眼线,自己不妨借此,叫她知道些她想知道的,却不一定是真的的。

用得起苦肉计,便别怕本宫的反间计。

想一此处,玉杉饶是心里依旧满是愁绪,却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郭薇安排人将佩儿挪到自己的床上,亲自用帕子蘸了温水,盖在佩儿身后,将佩儿已然凝固的血液又融化开,而后轻轻地揭开佩儿的衣裙,又拿剪刀剪开了佩儿的衫裤,方露出了伤处。

饶是郭薇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但乍一看到伤处,也还是吓了自己一跳,这样的伤,她不敢相信会是出自自己的手。她在宫中沉浮十几年,也有些怔住了,手里拿着的棒伤药,却再也撒下下去。

想着还要去给皇后娘娘回话,郭薇出来寻了一个名叫黄雀的小宫女,过来替自己给佩儿上药。自己强忍着泪水,去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

到了玉杉屋里,却见玉杉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恭肃地立在下面,并不说话。

玉杉看到郭薇,道:“都安排好了。”

郭薇道:“叫小丫头黄雀帮着上药了。”

玉杉道:“这个样子,该你亲自照顾些才是啊,不过也罢了,就这么着罢,毕竟是逸福宫出来的人。”

郭薇在下面不置可否。

玉杉道:“刚才在外面,有些话没来得及说,现在,你把刚才的事,一字一句的都同本宫说了。本宫听一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