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薇听了玉杉吩咐,应了一声“是”,便将刚才所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的同玉杉说了。

玉杉听了,心中暗自盘算了半晌,方道:“若这样的话,到底是怨不得你的。”

听到玉杉这样说,郭薇道:“奴婢谢娘娘体恤。”

玉杉道:“可是,这件事,咱现在也不能怨安嫔,说到底是本宫持身不正,惹来的祸患,郭薇,委屈你了。”

郭薇道:“奴婢不委屈,有娘娘这样的话在,奴婢再怎么也都不委屈的。”

玉杉微微一笑道:“好啊,本宫要的便是你这句话,明日,一早你还去接田司药罢。安嫔纵然是失了分寸,可是到底是怀着龙嗣,再怎么着,该给她的照顾,本宫还得给她。明日,她若真的还执意要打你,你多委屈些罢。眼下,咱们先让一让她。”

眼下让,便是将来不会让,这样的话,梁玉杉懂,郭薇也懂。至于有一日传到安嫔耳中,她懂与不懂,却与玉杉无关。

郭薇听了,道:“奴婢不委屈,只要娘娘您在宫中能够平安,奴婢再怎么都不委屈的。”

玉杉道:“罢了,就这样罢,再多的话,本宫也不便再多说了。你先下去罢,本宫歇一歇。”

郭薇领命下去。

玉杉长叹一声又朝花枝、碧薇两个丫头摆了摆手,道:“你们也都下去罢,往后,也都小心些罢。本宫一时,也不会再叫你们谁单独出去了。”

二婢称一声:“是”,便都下去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玉杉心里着实有些落寞。

妾室仗着子嗣与她这个当家主母为难,她现在只能隐忍,只能等安嫔平安的诞下龙嗣,再慢慢地算这笔后账。

安嫔,如今仗着腹中的胎儿,越发的嚣张,全无以往的的温柔婉转。

温柔婉转,玉杉想到这里,苦笑一声,上一个被自己认为是温柔婉转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她可还是历历在目,如何又是轻信了呢。

安嫔,但愿你还能安分,也但愿你能平安罢。

安嫔的嚣张,如鲠在喉,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到了晚膳时分,玉杉依旧若无其事的将众宫女唤到一起用了晚膳。

却说安嫔的逸福宫里,安嫔倚靠在美人靠上,越想郭薇窘迫的模样,心中越是得意,仿佛被自己逼迫着去做不想做的事的人不是郭薇,而是皇后梁玉杉一般。

一时,宫婢嫣儿回来复命。

安嫔道:“怎么样了?”

嫣儿道:“回娘娘,已然打昏过去了。郭薇惧怕娘娘,亦不敢偷懒耍滑。”

安嫔伸出手,用那长长的护甲从嫣儿身边轻轻划过,道:“乖嫣儿,知道本宫为什么留下你监刑么?”

护甲在嫣儿的脸上划过,嫣儿有些惧怕,颤颤巍巍地道:“奴、奴婢不知。”

安嫔轻轻拍了拍嫣儿的脸颊,笑道:“乖嫣儿,就是因为平素与那贱婢不睦啊。”安嫔笑得妖艳亦畅快,继续道:“只有你,才不会放水轻饶了那贱婢,那贱婢明知本宫看坤元宫那位不痛快,竟还要劝,真是不知其死。”

嫣儿在下面,看着安嫔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哆哆嗦嗦地张了张口。

安嫔看着被吓到了嫣儿,仿佛在看着一场极有趣的戏,轻轻地拍了拍嫣儿的脸颊,将手放下,道:“下去罢,只要你乖乖的听本宫的话,不似佩儿那个贱婢,本宫自然疼你。”

嫣儿被吓得不轻,强迫自己走了出去。记忆中的安嫔不是这副模样的,这一切是她所始料不及的。

记忆中的安嫔,从来都是温柔可人的,对她们这些奴婢,也是宽容有礼的,如何有了身孕之后,便变得这般嚣张跋扈,开始给皇后没脸,开始折辱规劝的奴婢。

以往,也曾听说过,人在怀孕之时,性情会和之前有所不同,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这样的变化,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安嫔,看着被自己吓到的嫣儿离去时的蹩脚模样,更觉得好笑。

以往,在这后宫之中,她压抑着自己,她让自己比所有人都更温柔,更绵软,所有人印象中,她都是那个一不如意,便只会哭,什么也不会的女人。

自打在东宫时,她是太子嫔,是太子妃之下的第一人,先帝崩殂,太子登基成为皇帝后,顺理成章的便该太子妃被封后,她这个太子嫔,便该是封妃。

可是,皇帝没有立后,曾经的太子妃,成了媛妃,她这个太子嫔也只是一个安嫔。

那个时候起,她便心中满是愤懑,她委屈,可她知道媛妃比她更委屈,她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皇帝再立新后,她与媛妃可以联手,她们可以一起再进一步。可是,新来的皇后与媛妃姐妹相称,媛妃对这个后位再无一点在意。她这个安嫔,自己一个人不可能闹得过媛妃与皇后的。

五个月前,她的月事比平时晚了半月,她知道,她怀孕了,她自幼学了些医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子怎么样了。

她想去回皇后,看看皇后会怎么样安排,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再封妃的可能。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同皇后说,皇后夺走了她的明玥,而太后、皇上,竟然都偏向这个皇后,那个时候起,她便知道,她这个安嫔,现在什么也不是,在这后宫之中,她不能太过直率。于是,她便把自己有孕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她趁人不备,划破了手臂,伪造了癸水的记录。

后来,太后、皇帝、皇后连带着后宫诸人,出宫避暑,避暑的诸人没有她,却也无妨,留在宫中诸人,她是最高的。但她还是想顶一顶皇后,看看后宫诸人是何表现。

众人离宫之后,她安稳地养胎,直到胎象彻底平稳下来,她才敢将此事报与万方园避暑的皇帝。

有的时候,她也是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多虑了。可是,她却知道,有这两个月的时间差,她能做很多的事。这些事,足以让她的后半生,过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