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乳母抱来明权。安太妃的一双眼睛都放出了光芒。

明权的白胖可爱,与其母的瘦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杉看着安太妃,一时心软道:“安太妃,回去,把自己保养好了,然后,便把明权带在身边罢。”

安太妃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地道:“臣妾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玉杉道:“罢了,左右快扶太妃起来,以往是我对不住你们了。孩子已经没了爹,不能让他再和你这个做娘的母子分离了。”

安太妃道:“娘娘慈悲。”

玉杉继续道:“不过,今日明权还不能跟你走,回去,每顿多吃一碗饭,等你什么时候,腰再粗上二寸,什么时候,哀家便叫明权跟你走。”

安太妃道:“臣妾明白。”

玉杉道:“以往,哀家不喜欢你的是什么,哀家想你也是明白的,今儿,我不说明了,不过,眼下这屋子里坐的,都是明白人,心里都是清楚的。你以后,好好地带着明权,便是了。”

安太妃道:“明权是臣妾亲生的孩儿,臣妾怎么会不好好地带着呢。”

玉杉道:“行了,你倒厢房陪明权待一会儿,哀家还有事要做,不便陪你了。”

安太妃道一声:“是。”

玉杉道:“佩儿之前是伺候过你的,之后这段日子里,便叫她伺候你的饮食罢。有她跟着你,哀家放心。”

安太妃心中虽有些疑惑,但想着自己很快就能与明权在一处了,便满心欢喜,千恩万谢地向玉杉行了礼,退了出去。

看着离去的安太妃,玉杉的心中有些落寞,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德弼太后道:“她是一贯这样的,心里不痛快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是在宫里,妃嫔自戕连累家人,所以她才没敢。这要是在寻常人家,怕是有几条命都活不到今儿了。”

玉杉虽也不大喜欢安太妃,可是听了德弼太后的话,却也不以为然,可是,安太妃到了今日的模样,可以说玉杉是始作俑者,所以,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瑾太妃道:“母子连心,安姐姐又一向心窄,消瘦至斯也是可怜。”

德弼太后道:“你倒是可怜她,她当日又何曾可怜过你么?”

瑾太妃叹道:“冤冤相报何是了?”

玉杉心中有些烦乱,对二人道:“哀家有些累了,回去睡一睡,你们自便罢。”说罢,便又往里间床上躺下阖眼睡了。

在此之前,玉杉从未想过,安太妃会因为孩子不在身边,而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还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的女儿丢了,自己哭了几场,后来,得知女儿竟是被她的生身父亲卖到了青楼,自己哭晕了过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给过南明礼好脸色。

南明礼待她薄情,她自认自己眼盲心瞎,认错了人。可是,她从未想过,南明礼竟然一点人性全无,连自己的骨肉都能卖到烟花之所。

这样的人物,自古大约只有一个将亲子烹煮,献与君王的易牙才能与之相较罢。

那偷眼时候,玉杉哭了无数场,食水也不大周全,自己的腰椎渐渐地没有了力量,每日里,除却必要的劳作外,便只能躺在床上。

她知道失去孩儿是何等地痛彻心扉。但她从未想过安太妃也会如此。

因为安太妃的虚伪矫饰,她不喜欢安太妃,她觉得安太妃带坏了明玥,所以,当安太妃诞育了明权之后,她毅然决然地将明权抱走,奉与了当时的太后教养。

在今日之前,玉杉从未想到,矫揉造作的安太妃,在面对自己的孩儿时,与她竟是一般无二。

想到自己与安太妃有相似的地方,玉杉心中烦恼愈甚,躺在床上,无法安睡,翻个身,又觉得还不如之前的姿势舒服,又翻了回来。

一旁伺候地郭薇,道:“娘娘,要不要让丫头们,给娘娘捶捶腿,解解乏?”

玉杉“嗯”了一声。

郭薇得了玉杉的放儿,连轻手蹑脚地指挥着小丫头过来,替玉杉捶腿。

丫头们的动作很轻、很柔,玉杉的身子渐渐舒缓安睡下来。

玉杉的心中,懊悔、无助,迷茫间,恍然只觉自己的夫君立在自己的床头,玉杉心中一时忘记皇帝已逝,只按着旧时礼仪请了安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

皇帝道:“朕要走了,梓潼也不送送朕么?”

玉杉道:“皇上,您又要往园子里避暑么?这一回不带臣妾么?”

皇帝道:“梓潼,不是避暑,这一回,朕不能带着你的。”

玉杉道:“可是国家大事?若那样,臣妾便不跟着了。”

皇帝道:“若是国事,朕也能带着你,当然,别的嫔妃们是不行的。可是,这不是国事,这是朕自己的事情,你不能跟着的。”

玉杉往前进一步道:“皇上,你不是说咱们夫妻敌体么?除却国家大事外,那还有什么事是臣妾不能陪您的么?”

皇帝摆了摆手,道:“朕要走了,你要留下照顾好明杰的,他还小,你得帮衬些他。”

玉杉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道:“皇上,您到底怎么了?”

皇帝道:“梓潼,没什么,朕要回家了,你送送朕。”说着,便往外走。

玉杉用跟着走到门前,只见门前已然备好了马车。车驾上的却不是凡马,而是两条五爪金龙。

玉杉痴痴地道:“皇上,这里便是您的家,您又要去哪里?”

皇帝道:“朕是天子,天上才是朕的家。”说罢,坐到马车上。

玉杉见状,也要抬腿上车,却被皇帝一把推了下来。

只听皇帝道:“朕是天子,自然归天,梓潼,你是朕的妻子,只是咱们却只有这一年的缘分,将来,朕在紫微星,你却要在心宿,你我二人,各有职守,再难相见。”

玉杉摇摇头,道:“皇上你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皇帝温然一笑,道“那朕便说些你听得懂的。朕不是寿终正寝,想要归天,却还要先逆转时空,摆脱了被鸩杀的命运,方可归位。”

玉杉道:“什么,皇上,您是被鸩杀的,您告诉臣妾,是什么样的人,下此毒手?”

却看皇帝笑道:“凋兰……”马车便吱呀呀地驶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