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宁道:“回母后,师傅才开了《学而》。”

玉杉点了点头道:“母后看看你今儿写的字。”

一旁伺候惠宁帝的宫婢,将惠宁帝的字取来,摊开放到玉杉面前。

玉杉向周滟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看一看罢。哀家记得你小时候的字就挺好的。”

周滟领命,走到玉杉跟前,看了看惠宁帝的字,道:“太后姐姐,皇上这样年纪,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玉杉亦是笑道:“是啊,估计再过个一年半载,奏折上的批复都能自己写了。”

惠宁帝道:“那母后,是不是到那个时候,奏折上要写什么话,孩儿都可以自己做主了?”

玉杉微微一笑道:“那还不能,你还太小,要等到你十四岁亲政以后。”

惠宁帝掰着手指头,数了又数,一时又数不大清楚,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嘀咕道:“那还要这么多年呢?”

玉杉道:“没关系,母后陪你一起慢慢地等到那一天。”

惠宁帝道:“那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孩儿便可以想下什么样的旨意,便下什么样的旨意了?”

玉杉道:“也还不行,到那个时候,你还要懂得自己所下的每一道旨意的后果,你要学会分析每一件事,到了下面,会对下面的人有什么样的影响,然后做出最好的判断,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能做好一个皇帝,天下的臣工才能信服你,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惠宁帝皱了皱眉头,道:“那也太难了。”

玉杉道:“点了点头,那确实很难,不过,母后相信,我们的明杰是可以做到的,母后相信,到那个时候,母后还有摄政王叔,都可以很放心的让你亲自执政。”

惠宁帝“哦”了一声,又道:“可是,孩儿还是觉得这有些难,孩儿可不可以不做这个了?”

玉杉听了,心中一惊,却还是缓缓地道:“不可以,你是先帝的孩儿,你必须要学会去做好这个,你是万民景仰的皇帝,是天子,偌大江山,都在你的脚下,你不能退缩,只有你不退缩,母后和德弼母后才能一直撑在你的身后,如果你退缩了,最先倒下的便母后和德弼母后。”

小小的惠宁帝叹了一口气,道:“孩儿尽量罢。”

玉杉道:“不是尽量,是你必须要做到,你没有退路,母后也没有退路,答应母后,做好一个皇帝。”只有你做好了一个皇帝,母后才能把江山彻底交给你,只有你接住了这万里河山,母后才能彻底地从谣言之中洗脱。如果你不能,即便眼下,母后能够查出那背后造谣之人是谁,将之绳之以法,将来的史书工笔,也不会相信你的母后。行至今日,母后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步步地往前,替先帝,也替如今的惠宁帝掌管好这天地江山。

惠宁帝看着母后一片神伤模样,道:“母后,您放心,孩儿一定会做好一个皇帝的。”

玉杉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到周滟正看着惠宁帝写下的字,玉杉笑问道:“看出什么来了么?”

周滟道:“皇帝还年轻些,等年纪渐长,力量足了,字便有骨架了。”

惠宁帝道:“姨母也会写字么?”

玉杉笑道:“当然会了,你的几个姨母,学问都是极好的,母后有时都自愧不如。”

惠宁帝道:“是么,朕还有几个姨母么?为什么她们不能一起进宫来呢?”

玉杉道:“有的姨母大了,嫁人之后,有了自己的家了。不方便进宫了。你眼前这个姨母,六月份也要出嫁了,往后,也就不方便再进宫来了。”

惠宁帝“噢”了一声道:“是不是女孩子出嫁之后,便不方便自己走动了,将来的明玥、明珍,也是这样么?”

玉杉笑道:“是啊,如果女孩子出嫁之后,还可以自己随便走动,那母后还有一众太妃们,都可以时不时的出宫一趟,那明杰还有你的弟弟妹妹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又不在身边,那该怎么办呢?”

惠宁帝挠挠头,轻道一声:“也是。”

面对惠宁帝的天真,玉杉向周滟轻轻摇了摇头。

周滟看了,也不由得抿着嘴笑。

一时,惠宁帝又道:“这是个麻烦,明玥、明珍她们,将来也要照顾自己的孩儿去了,我与她们却又再难见面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玉杉一时无语。

惠宁帝继续道:“孩儿现在想到明玥、明珍会离开,就会觉得难过,那母后离开自己的兄弟姐妹,来照顾孩儿,您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很难过?”

玉杉微微一笑道:“也许罢。”

惠宁帝道:“我不想难过,可以不让明玥、明珍她们嫁人了?”

玉杉摇头道:“不可以。不过,如果皇帝是个好哥哥,那就帮明玥、明珍她们找一个她们自己喜欢的,好不好?”

惠宁帝点了点头。

惠宁帝看玉杉一直不大高兴的样子,道:“母后,是不是孩儿说错了什么?孩儿就是觉得,孩儿做哥哥的不忍心姐妹们分离,又觉得母后还有母妃们和家人分离也很可怜,孩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办?孩儿刚才也在想,若是叫明玥、明珍她们将来的丈夫也和她们一起住到宫里来,孩儿便不用同她们分开了,却又想起,那么做,她们的丈夫又要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分开了。若是把他们也接了来,还是会有人不能与宫外的亲人见面。”

玉杉笑道:“皇帝是仁君。莫说是内外有别,这些人不能都混住在一起,便是都能住在一起,咱们这皇宫又岂能有这么大的地方呢?”

惠宁帝有些懊恼地道:“那么看来,是没有办法解决了。”

玉杉笑道:“没有法子的。”

隔了许久,惠宁帝又道:“母后,孩儿想到一个法子。”

玉杉也想听一听惠宁帝究竟想到了什么。便道:“那你说给母后听听哪。”

惠宁帝道:“那以后,天下的女子都不嫁人,男子也都不娶妻,不就没有人会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分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