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一声,德弼太后拿手捂着额头。

玉杉也是一惊,连忙站起,凑近到德弼太后跟前,道:“你怎么了,我没使劲儿啊。不应该啊。”

德弼太后的另一只手向玉杉摆了一摆,道:“不干姐姐的事,是旧伤。”

“旧伤?”

德弼太后将手放下,缓缓地道:“初入东宫的时候,母后曾给过我一套红玉的花钿,姐姐你也知道,我最是爱红的。那个时候,我又年纪小,要靠衣饰撑起自己的身份,便时时一身正红衣衫,头带金凤冠,这红玉花钿,正合我的心意。所以,便一直带着,不过说起来也是叫人笑话,妹子一天午睡,睡迷糊了,听到有人喊我,连忙起身,起得猛了,一个没稳住,便栽到墙上了。”

玉杉知道,若她头上光溜溜地,虽然也会很痛,可是,却不这般额外有个东西硌在皮肤上疼痛。

毕竟,同样的力量施加上去,着力的点越小,便会越痛。

虽然,那红玉花钿不会太过突出,也还是会让人的头疼痛难忍的。

玉杉笑道:“妹妹你还有这样糊涂的时候呢?要不是今日,我去再也不知道的,我还说呢,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额妆了,三四岁时,便每天定要在额上点个红点,到了大些了,会画的花样也多了,再后来,金箔、鱼鳞、蜻蜓翅的花钿也是搜罗了无数。我还记得,你三岁时,便说过,点个红点就像是画上的仙女呢。进宫之后,我还一直纳闷,怎么一直没怎么见到你再弄这个,原来,是被伤过,这下,可装扮不成仙子了。”

德弼太后羞赧地道:“便是真仙女,这么些年,也该染尘了,更何况是假的。”

一时周滟抱着一捧茉莉花进来,看到二位太后言笑甚欢,亦笑着走到玉杉面前,道:“两位太后姐姐说什么有趣的事呢?您看看这些花,插在您床头,您看好不好。”

玉杉笑道:“好得很,你去罢,我们正说你姐姐小时的事呢?”

周滟听了来了精神,也不进去插花,只道:“太后姐姐,我姐姐小时候有什么事么?说来我听听?”

玉杉拿眼望着德弼太后,道:“我不说,叫你姐姐自己说罢,倒不单是小时候的故事,还有她嫁人之后的呢。”

周滟道:“是么?那姐姐你给我讲一讲呗?”

德弼太后道:“讲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

玉杉只是吃吃地笑看着德弼太后,不说话。

玉杉越是笑着不说话,周滟越是觉得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事,只是追问着德弼太后。

玉杉看德弼太后一直不肯说,便冲周滟招一招手,道:“你过来,我同你说罢。”

周滟笑盈盈地道:“还是太后姐姐疼我。”

玉杉道:“说来也简单,你还记得,你姐姐当初最爱贴花钿么?”

周滟道:“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

玉杉道:“那你猜,她现在为什么不贴了呢?”

周滟道:“太后姐姐您不是一样,身上没有什么妆饰么?毕竟,先帝不在了。”

玉杉轻轻摇摇头,凑到周滟耳旁,轻声道:“因为你姐姐太笨了,戴着玉花钿,睡着觉撞到了墙上,落下了伤,那里不能碰的。”说罢,玉杉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周滟也笑道:“真的么?”

玉杉道:“我骗你这个做什么?”

德弼太后道:“好了,你们拿我取笑,也该取笑够了罢,再笑,我也就不依了,别叫我说出不好听的来。”

玉杉道:“你说哪,我倒看你能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德弼太后道:“阿葭,你别看你太后表姐,现在是仪态端庄,母仪天下,八九岁时,那一回住在咱们家,我没将我的琴借给她,她还哭鼻子呢。”

玉杉道:“多怎有这事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再说了,香艾姐姐、香芝姐姐,也都有琴,我为什么不找她们,却找你呢?她们两个,哪个不比你好说话?”

德弼太后道:“当然有了,那个时候,你的琴技不怎么样,耳音却好得很,一耳朵就听出我手里那张松下流泉,比她们的琴好。”

玉杉微微皱眉,松下流泉,这名字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是从哪里听过,罢了,先不想这个了。

玉杉道:“便是你的琴比之别人的好些,我难道便会为了这个哭么?不对,一准是当初还有别的事,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时候,八九岁上,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一年,是因为我母亲病了,外祖她老人家怕母亲还要带着我,太过劳累,才把我接过去的,那个时候,我一定是想家了才哭的。对了,你刚才说的那张叫什么流泉的琴,怎么样了?”

德弼太后道:“后来,往园子里搬的时候,摔断了琴身,我见修不好了,便在观音堂后面,埋了,做了一个琴冢。”

玉杉轻轻点了点头,道:“倒是可惜了。”

德弼太后道:“姐姐手里名琴无数,又何必在意这一张?”

玉杉道:“没什么,你之前一直不说这一段,我也没想过,你今儿一提起,我却觉得那张琴应该与我还有什么缘分呢?罢了,若有机会再看罢。”

一旁的周滟道:“姐姐、太后表姐,你们刚才说说笑笑的多好,怎么这一会儿又神伤起来了,一张琴,纵是再难得,也不过是一张琴,姐姐还有太后表姐还是不要神伤,免得伤了身体。”

玉杉苦笑一声道:“却是没什么,你说得很是。我这会子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了,你们姐妹继续。”

德弼太后道:“姐姐,你不是刚歇过么?怎么这会子又要睡,是不是叫太医过来看一看呢?”

玉杉道:“刚你同安太妃那般吵闹,我哪睡得下,若不是实在睡不下,又哪里会出来同她说那些。”

德弼太后道:“好,那姐姐先歇一歇罢,一会到晚膳时,我们叫您。”

玉杉道:“不用,你们吃你们的罢,我若醒了,自然出来。我有日子没调内息了,进去调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