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却听郭薇道:“太后,摄政王求见。”

玉杉神色淡漠地道:“叫阿芷和皇帝去,如今他们都主意大了,用不着我了。”

郭薇陪笑道:“太后,您别同德弼太后生气了,她也是为了您好。”

玉杉道:“我又哪里不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呢?只是,皇帝年纪小,一派天真,也就罢了,她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个样子呢。我的身子又这样,将来哪一日我去了,可怎么好呢?”

郭薇道:“奴婢说句不招您爱听的话。您可别恼奴婢。”

玉杉道:“你说罢,我又不打你,再说我现在,真打也打不到你了。”

郭薇想起旧事,只笑道:“太后,您可是说笑了,您若是要责罚奴婢,哪用您亲自动手呢。随便开个口,奴婢便求生不能了。”

玉杉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要说什么,快说罢。”

郭薇道:“娘娘,您这几日,总是要死要活的,又总觉得自己若是哪一日没了,皇帝便支撑不下去了。可是呢,明明有着能让自己活得更久的法子,您却都不用。”

玉杉道:“什么叫都不用呢,那云姑的琵琶骨已穿,便是放了她,她也救不了我,阿芷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一味地哄着皇上罢了,可是,皇上,又怎么能一这么直只是哄着呢?等等,你说的都?什么叫都呢?”

郭薇道:“摄政王今日带了一个女子进来。”

玉杉道:“什么样的女子,别告诉我,他一直不肯娶亲,母后方一下葬,他就来捣这个乱?他不要自己的名声,哀家还要呢。”

郭薇笑道:“娘娘这是说什么呢?那女子,应该就是娘娘之前一直想要找的江湖女子罢。”

玉杉道:“这你不早说,金儿呢?叫金儿近身伺候,你只管引那个女子进来就是了。”

郭薇知道,此时的玉杉已然是惊弓之鸟,叫金儿近身伺候,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一点。不过,玉杉既然肯见,郭薇还是满怀希望地道:“是,奴婢这便去。”

却说郭薇去了不久,只见德弼太后端着一碗汤,进来,笑道:“姐姐,我刚出去想了想,方觉出,果然是姐姐说的对,都怪妹子太天真了。”

玉杉冷笑一道:“你知道便好。”

德弼太后道:“姐姐这些日子太过辛苦,妹妹给姐姐刚熬了一碗汤,还望姐姐赏个面子,尝一尝。”

玉杉接过汤来,一饮而尽。

德弼太后向小孩子一般,哄着玉杉,道:“那姐姐是不是可以原谅妹妹了。”

玉杉道:“我又何尝抱怨过你呢?”

德弼太后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玉杉伸手抚摸了德弼太后的头,道:“行了,不要这个样子了,你也多歇歇罢,刚还说我辛苦,其实,这些日子来,不是你最辛苦么?太皇太后的整个丧仪,全靠你支撑了下来。本来该咱们两个人的活,到最后,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德弼太后道:“不算什么的。”

玉杉道:“怎么能说不算什么的呢,我很是感激你的。”

一时,郭薇带着一个头上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

那白衣女子,也不正对二位太后,直直地立在当中。

德弼太后“呔”的一声,道:“见了太后,还不下跪。”

郭薇轻轻拉了一拉那女子的衣衫,道:“姑娘,刚说话的是德弼太后,她左边坐在床上的是德佑太后,便是这一回请您诊治的人。”说着,又对二位太后道:“太后恕罪,这位孙姑娘,生有目疾,看不到娘娘的。”

那女子方转向玉杉同德弼太后,向二人作了一揖,道:“民女孙妙清,参见两位太后娘娘。”

玉杉这时,方觉出那女子身量、声音都有些熟悉。

德弼太后还要再说些什么,玉杉轻轻拉了一下德弼太后的袖口,道:“别吓到她。姑娘,这屋里,只有我们几个女子,你可以将你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了。”

孙妙清道:“小女子面貌丑陋,不敢污了两位太后的凤目。”

玉杉笑道:“你刚说你叫什么,孙妙清,巧了不是,哀家认识一个道姑,也叫这个名字。”

孙妙清亦道:“小女子亦觉得太后的声音有些耳熟。”

玉杉笑叹道:“是么?那便更巧了。”

孙妙清道:“太后您说得是。”

玉杉道:“哀家的病症,摄政王想是同你说清楚了么?”

孙妙清道:“没有。在此之前,民女从不知要医治的竟是太后您老人家。摄政王亦不曾同民女说过您的病症。”

玉杉道:“是么?那他都说得什么?”

孙妙清道:“王爷说,要请我替他医治一个姑娘,那姑娘是他最是心爱的人。却不想,他们竟将我带到这来了。太后娘娘,您可知道那姑娘现在住在哪里么?”

众人听了,都觉得头顶一颗炸雷响过,唯有说话的人自己不这么觉得。

玉杉心中暗骂了几声“该死”,便对孙妙清道:“那不巧了,那个姑娘前几日回家去了。”

孙妙清有些落寞地道:“是么?那为何王爷还要让我进宫觐见太后您呢?”

玉杉道:“后宫中的事情,摄政王也并不晓得。罢了,郭薇,你先带着孙姑娘下去休息罢。”

郭薇下去后,玉杉转头看到德弼太后一脸的不信。

“真是胡闹,真是该死。”只有德弼太后在身边,玉杉终于将自己心中的一口怒气骂了出来。

德弼太后道:“姐姐,咱们怎么办呢?”

玉杉怒气冲冲道:“容我想一想主意,咱们姐妹现在都还不够同他撕破脸的,这样的事,只要别闹到皇上面前,便蛤能先做罢了。”

德弼太后道:“那姐姐岂不是太委屈了?”

玉杉道:“委屈些又能怎么样呢?咱们孤儿寡母的。本来,他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便不曾稳重些,之前,穆宗皇帝在日,还震得住他些,先帝在时,他可是过得自在逍遥,只是凡事都还收敛些。这一年多来,他在国事上,也算是尽心竭力,哀家还以为,他再不像之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了,却没想到,太皇太后一殁,他就嚣张放肆起来了。只是,朝上的事,咱们又指望不上别人。唉,咱们拿他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轻也不是,重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