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音听玉杉担忧自己,反过来安慰道:“您放心,我没事。”

玉杉微微点了点头。

郑天音退了出去。

玉杉看着郑天音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萧索,她与郑天音的缘分,到此为止。后面的日子里,她会试着再拖延一些,只是又能给郑天音再延多久的寿命呢,她如今也不知道,但愿,郑天音有一天,会趁人不备,逃离出去罢。只是,郑天音若是逃了,她和阿芷,又该如何向天下臣民和皇族的列祖列宗交代呢?两难,无论事情怎样发展,玉杉的心里都不会好过了。

可是,若郑天音不逃,她又如何能够忍心看郑天音赴刑场呢?

玉杉的心里,踌躇无助,再也没有了素日的杀伐决断。

一时,德弼太后走了进来,问道:“姐姐好过了些么?”

玉杉道:“腿还有些疼。”

德弼太后笑道:“疼是好事,有了知觉才疼呢。用不了几天,姐姐就可以健步如飞了。”

玉杉苦笑一声,道:“借你吉言了。”

德弼太后道:“姐姐早晚知道,我说得不错的。姐姐,你是不是不恼我了?”

玉杉嗔道:“我多怎恼你了?”

德弼太后道:“姐姐不恼便好,我还担忧姐姐恼我不经姐姐同意,便将云姑调了出来。”

玉杉道:“唉,你为了我的身子,肯冒这个险,我又怎么可能会恼你呢。唉,如今,这深宫之中,便只有咱们姐妹了。”

德弼太后道:“姐姐,咱们姐妹间,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呢?”

玉杉道:“好,那不说了,咱们都不说了。对了,那个孙妙清怎么样了?出宫去了么?”

德弼太后道:“怕姐姐还有话要问,便留下了。”

玉杉道:“千万别放她出宫了,就留在宫里,我有用。”

德弼太后道:“这样着三不着两的人,留下又有什么用?”

玉杉道:“总强似让她出宫去胡说八道罢。”

德弼太后叹道:“唉,先帝爷怎么就有了这么样的一个兄弟。”

玉杉道:“也别单说他,他们兄妹几个,都是一副德行,到现在,先帝走了,华捷嫁了,这算是平安无事了,唯独就剩这么一个,唉,真是一点收敛也没有,以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没了那个心思了,谁知道,到现在,太皇太后刚走,他就又动起了歪脑筋。这太皇太后尸骨未寒的。若太皇太后还在,愚姐哪里还有活路?”

德弼太后道:“姐姐别难过,现下,只有妹妹知道这件事情,妹妹不会乱说的。姐姐你放心。”

玉杉道:“妹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可是,外面那还一个呢。”

德弼太后道:“要么姐姐,咱们狠一回心?”说着,拿手在颈下一横。

玉杉道:“胡闹,那个人,岂是咱们姐妹能惹得起的?罢了,先帝就这么一个兄弟,人常道‘长嫂比母’,咱们就当他是明权这样的小孩儿,还没学会怎么说话,便跟咱们这里胡说八道了。”

德弼太后不无焦急地道:“他可不是不会说话,罢了,姐姐,你多小心些罢,妹妹也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事,到底该怎样办才好呢。”

玉杉笑道:“不怎么办,我还不信,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他赶明儿,能到朝堂上说去。罢了,明日,我是告假了,你同明杰上朝上盯着去。我估摸着,济洲这几天也该来信了,你注意些。”

德弼太后道:“姐姐,我知道了,你放心罢,便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做,实在不行,便问姑父。”

玉杉道:“嗯。还有,那司马温恭的回信,若还是一如既往的怯惧,你该申饬便申饬,也不用顾及梁家的颜面。”

德弼太后低头道了一声:“是。”

玉杉躺了下来,道:“差不多,就到这里罢,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罢,唉,真不知道,我这两条腿,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好起来,刚才那会儿就跟刀割一般似的。”

德弼太后劝慰道:“有云姑在,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姐,咱们就真的不能想个法子将云姑解救出来么?”

玉杉道:“怎么救,一但救了,咱们二人就都要担一个不孝的骂名了。”

德弼太后道:“一个骂名,又怎么敌得过姐姐的一双腿呢?”

玉杉道:“不是一个骂名,是两个。我说句让人寒心的话,不放云姑,咱们二人能活,只是不知道我这一双腿什么时候能养好罢了,放了云姑,将来,一但有人借题发挥,咱们二人,便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皇帝现在还小,他该怎么办呢?从此便是朝政旁落。”

德弼太后道:“唉,这可如何是好呢?”

玉杉道:‘你总是不懂她们江湖中人所想,你放心,这个时候,云姑的心愿已了。她又答应了替我医治,一定不会不管的。’

德弼太后道:“但愿罢,我总是有些不大放心。”

玉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哈,我真的该睡了,你先回罢。”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德弼太后笑道:“那好,我不扰姐姐的觉了。”说着,便离开了。

转眼又是一日,玉杉果然没有上朝。

用过早膳,着人传来了孙妙清,玉杉道:“妙清姑娘,哀家今日,亲自带你去见那个姑娘。”

孙妙清道:“有劳太后了。”

玉杉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哀家是殿下的嫂子,他的事,哀家自然是要帮衬些的。”

太皇太后的丧仪一过,宫中已经撤下了那些素白的缎花。

一如往年的每一个夏天一般,花园里各色花朵,争奇斗艳。

寿安殿里,先帝的棺椁依然在那里,一切,一如当初供到这里来的时候。

玉杉坐在先帝的棺椁之前,屏退了左右所有的人,道:“孙姑娘,你可还记得,昨日,我曾经说,你的声音很耳熟,你也觉得哀家的声音耳熟。”

孙妙清道:“记得的。”

玉杉又道:“记得便好,哀家七八年以前,曾经遇到过一个小道姑,道号也叫妙清,说真的,你们的声音,身量,都挺相像的,只是,哀家隔着你的帷帽,不能看到你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