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镇南王梁文箴担及曾淑慎母女,玉杉道:“我自然是知道她疼过我,可是,爹,您今儿口口声声地说着玉仪大姐,大姐当日我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要司马温恭肯放下公爵的身份,他家的田产地业够他们夫妻俩活一辈子的了。”

镇南王道:“偌大朝廷,便容不下一个辅国公么?”

玉杉冷笑一声,道:“吃白食的辅国公,哀家容不下。”

镇南王道:“那便也容不下吃白饭的镇南王了。老臣今日上表,挂冠归隐。”说着,便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王冠,放到龙书案上。

玉杉冷冷地道:“准奏。”

一直不曾说话的惠宁帝道:“外公不可。”

玉杉瞪大眼睛道:“哀家便是要一个活着的庶人父亲,也不要你战死沙场。”

惠宁帝道:“朕不准。”

玉杉道:“皇帝,哀家才是垂帘听政的人,你想清楚了。”

惠宁帝道:“朕就要外公在这朝堂之上,做着镇南王,安享富贵。”

玉杉道:“谁想安享富贵,谁便挂冠归隐,从此不问世事,做一个富家翁,哀家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可是,谁若想食着朝廷的俸禄,尸位素餐,哀家容不下!”

惠宁帝反问道:“母后今日容不下姨父、容不下外公,明日呢?周家外公,母后是不是也容不下?”

玉杉轻按了按额头道:“你母后不是容不下这些亲戚,母后只是想让辅国公真的能成立一番事业。”

惠宁帝道:“那外公呢?外公分明自己想要上战场的,是母后您不准的。”

玉杉道:“母后为什么要准?”

惠宁帝道:“因为外公自己想上战场,为国平叛。”

玉杉冷笑一声道:“镇南王,哀家再叫您一声镇南王,哀家问您一句,您今儿请缨,是为了梁玉仪,还是为了国家社稷呢?”

不及镇南王回答,惠宁帝道:“母后何必问这个,又有什么区别。”

玉杉道:“明杰,你别插口。母后今儿便要问清了。”

镇南王道:“好,老臣便同太后娘娘说清了,太后娘娘,您自恃聪明,便真的想不出,老臣为的是什么么?”

玉杉隔着纱帘,盯着镇南王的身影,道:“您说出来。”

镇南王道:“您多日不曾出来,竟不知宫外早……”

玉杉道:“早什么?继续说出来。”

镇南王道:“宫外有传言,太后要摆布了前朝旧臣,好从此把持朝政。”

玉杉道:“这样的话,您信么?”

镇南王道:“老臣自然不信,只是,还望太后为了自己的名声想上一想,”

玉杉道:“如何想?想什么?市井流言素来有多么无稽,您难道便不知道么?”

镇南王道:“老臣知道,但旁人不一定便知道。”

玉杉道:“不过是些糊涂人,哀家何必同他们计较。”

镇南王道:“太后不计较,传到有心人耳中,未见得不会以此攻讦太后。”

玉杉道:“能信这样话的人,也难成事。”

镇南王道:“借此攻讦太后的,未见得便是信这话的,而是只是想找一个攻讦太后的理由。”

玉杉道:“若依您,叫您远赴济洲,那京中之事,哀家又该如何呢?”

镇南王答非所问道:“臣远赴济洲,才能让他们知道,太后您不是为了摆布旧臣,而是着实不容仰赖父兄遗泽之辈。”

玉杉道:“爹,留下来,帮一帮杉儿,好不好。京中不能没有人。”

镇南王道:“摄政王才是摄政大臣。”

玉杉道:“他必须去济洲。”

镇南王道:“请太后明示,老臣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摄政王去济州”

玉杉道:“他是先帝的兄弟,他应该为这江山,出上一份力。”

镇南王道:“太后当真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声名么?”

玉杉冷漠地道:“顾不过来。”

镇南王道:“太后可曾想过,若摄政王在济州有了什么闪失,太后要如何向先帝交代。”

玉杉道:“什么如何交代,他既然是皇族,理应为国出力。”

镇南王依旧追问道:“若摄政王有了差池,太后将来如何见先帝。”

玉杉道:“爹,杉儿将来自然能见先帝,只是,您是不是还该问一问,他摄政王将来还打算不打算见皇兄啊?”

镇南王道:“太后,您这般一意孤行,又要置皇帝于何地?”

玉杉听了,索性掀开纱帘,从帘后走到前面来,道:“哀家今日便一意孤行一回罢,爹,女儿腿上有伤,您是知道的。有些话,当着皇帝,我不能多说,您只往皇帝出生前,您所担忧的那件事上去想,便是了,我想,您若想通了这一层,您是能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逼他上战场了。他不走,总不能让我这个太后重整披挂,再上战场罢?”

镇南王听了,神色黯然下来。

玉杉又道:“爹,这些日子来,我躲到了寿安殿,只想能够躲一躲是非。可是,寿安殿,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他还是能进来的。不让他上战场收一收心思,我怕下一回,我就真得追随先帝去了。”

镇南王只道:“太后言重了。”

玉杉长叹一声,道:“您自然当是我言重了,只是,他做下的荒唐事,比我说得还要严重,毕竟,有些话,还是不宜宣之于口的。”

镇南王道:“是老臣莽撞了。”

玉杉道:“能同您说的,我今儿都同您说了,往后,切莫再拿这幅冠带同我赌气了。”说着,从皇帝的书案前,拿起了头冠,微微躬身,捧到了镇南王面前。

镇南王看了,长叹一声“也罢”,接过头冠,戴在了头上。自己这个女儿,如今这个样子,已然是在委曲求全了。

玉杉道:“父王退下罢,往后,女儿还要指望您了。”

镇南王道:“老臣从此尽心竭力,进忠于太后、皇上。”

玉杉道:“哀家和皇上都知道了。从此,我们也不会叫您太过悬心。”

镇南王道:“若无别事,老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