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么一拂,玉杉的魂魄竟真的被皇帝从袍袖上拂落。玉杉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怒气冲冲的太子。

太子回到自己屋里,也不及叫过奴婢,便自己上手,将门关上。

玉杉想要追进去,一到门口,却再也进不去,一到门缝处,便被一道罡风吹开。

又是一道风,玉杉试了几试,却都没有进去成功。

风,一阵连着一阵,雨,也随着风下来了。

玉杉就在廊下,望着风、望着雨。风,在往她这边刮,顺带着,将雨水也吹到了她的身边。

雨,让玉杉着实一冷。

冷,切切实实地冷。

雨越下越大,玉杉只觉得眼前一片红色,天上下来的雨,也如血水一般。

雨越下越急,直到最后,彻底地淹没了玉杉。

玉杉再一次的漂了起来,漂到了红色的水面之上,

玉杉停在水旁,伸出手去,却见水中的颜色,一点点的变清,而自己也一点点地有了实体。

是,玉杉又有了实体,真好。眼前一旧是一片荆棘丛。

玉杉寻着来时的方向,往荆棘中走了进去。

很快,到了开始时的地方,很快,又是一片黄雾起。

再次睁开双目,依旧是在坤元宫。

回来了,回到了坤元宫,如果,还是之前的时空,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德佑太后,那就还好。

先帝恨她,恨她不能与他报仇,恨她还想在他与香芷之间周旋一二。

罢了,先帝已然回到了多年之前,又有了自己的人生,如今这一世,大概只是他的一场噩梦,多年以后,他会忘了现在的自己。

他会报复周家,他会有了自己的人生,他会再遇到一个属于他的皇后,那个皇后爱他、重他。

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梁玉杉无关了。

而那个时空里的梁玉杉,亦如自己的前世一般,蠢笨地被南氏算计,死于一场烈火。

或者说,自己的前世,便是皇帝的来世,皇帝的前世,是自己的这一世。她与皇帝两世的纠缠,终究是一场错过。

那一世里,她与他,并不曾相遇过。她是他将要忘记的炮灰,他是她不曾知道的至高无上的帝王。

这一世里,她与他,不过一对怨侣。她是他爱而重之的妻子,他是她不敢承诺却百般着想的夫君。

罢了,两世轮转,究竟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她也不知道。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与先帝能够再次相遇,没有轮回的纠缠,他们能够摒弃以往种种,能够重新相识,再次相爱。

想到此处,玉杉的心,有些豁然,罢了,先帝既然已到前世,亲自报仇了,还是报与了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有做过的周家一家,那么,这个时空里,她这个太后便保下阿芷也不为过。

玉杉微微一笑,缓缓地坐了起来,也不同丫鬟们说要做什么,便到对面儿德弼太后所住的屋里,却看德弼太后坐在妆台之前。

德弼太后抬头看到玉杉,道:“姐姐,你答应的事,我已经做了”

玉杉一时没有想到德弼太后所说的是什么,反问道:“什么事,你已经做了?”

德弼太后轻轻笑道:“姐姐让我自己了断的事,妹妹已经做了。”

玉杉有些焦急地道:“有解么?”

德弼太后并没有瓜过来玉杉在问什么,反问道:“什么?”

玉杉笑道:“我问你,有没有解药?”

德弼太后只当玉杉理解错了,道:“没有的,姐姐,你放心,妹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玉杉长叹一声,道:“罢了,是我对不起你了。”

德弼太后道:“姐姐,怎么这样说?”

玉杉笑道:“这件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同你说。”

德弼太后道:“姐姐,你若不知道怎么样说,便别说了,姐姐如今替妹妹所做的,已然足够了。”

玉杉道:“怎么会呢?我究竟什么也没替你做啊。”

德弼太后道:“姐姐你能保住我的家人,便已经足够了。”

玉杉道:“唉,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又何必分彼此呢?”

德弼太后道:“姐姐,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些事。”

玉杉无奈应道:“你说罢。”这个时候,无论阿芷会说出什么,玉杉觉得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德弼太后歪着头,望着镜中的自己:道:“姐姐,我走以后,您身边,只怕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再这般追随姐姐了。我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还用得过去,你要看着好,就让她们跟着帮郭薇一起做些事,便罢了。”

玉杉有些答非所问地道:“你放心,这些人,我一定是会给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德弼太后问道:“姐姐,你不肯答应我么?”

玉杉道:“傻妹妹,你以为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她们,连同之前跟着我的那些,若有想要出宫嫁人的,便许她们一份嫁妆,若想回家的,便让她们回家。她们都伺候咱们这么多年了,咱们也该替她们想一想了。”

看到玉杉柔柔地替旁人想,德弼太后一个没崩住,伸手抱着玉杉哭道:“姐姐。”

玉杉听了,心仿佛碎了一般地道:“好了,别哭了,姐姐知道你委屈了,好了,阿芷,姐姐会想办法替你找到人来解毒的,你放心。别害怕。”

德弼太后摇头道:“姐姐,不要。”

玉杉也落下泪来:道:“为什么不要,乖,听话,阿芷。”

德弼太后道:“姐姐,不要费这个事了,姐姐,如果,我的毒被解了,或是没有被解,只要姐姐你大张旗鼓地替妹妹寻医,便会有人发现,妹妹与先帝之前的症状一样,那么,他们便会查,一但查出,姐姐,你便保不了周家上下了。”

玉杉苦叹一声,道:‘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罢了,阿芷,这一回是姐姐对不起你了,你还有什么心愿,都同姐姐说出来罢。’

德弼太后强忍着收敛了泪水:道:“姐姐,我没有什么心愿了,就是想见一见旧时的姐妹们。这个,也用不着姐姐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