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纷兹道:“微臣知道。”

玉杉道:“做臣子时,是如何地揣摩上意,我也知道。”

艾莉纷兹道:“太后您又为什么要同微臣说这些呢?”

玉杉道:“朝野上下,只有你一个女子,有些话,那些男子,碍于男女有别,不能同哀家说。和你应该是不用怕的。”

艾莉纷兹道:“娘娘究竟要问臣下什么,臣下若有所知,决不向太后隐瞒。”

玉杉道:“那好,我便问你一句,若依你看,这天下的夫妻,到底是该向我们中原全凭父母之命,还是依你们南疆,全凭二人喜好为好呢?”

艾莉纷兹道:“中原人凭父母之命,传承了几千年,我们丕弗城,全凭自己喜好,也传了几千年。虽然,南疆的人少了些,可是,我们的习俗也一样的传承有序。太后您凤驾曾到过南疆,也看过那里的风土人情。您应该知道,我们,其实过得也还可以。只是……”

玉杉道:“只是什么?”

艾莉纷兹道:“只是到底不及天朝兵威雄壮。”

玉杉道:“这么说了,姐姐你对当日之事,还是心怀耿耿,觉得可以和我们相抗衡,是么?”

艾莉纷兹道:“微臣不敢。”

玉杉道:“继续说下去。”

艾莉纷兹道:“其实,这样的事,各有各的好处,也难以一概而论。”

玉杉道:“你继续。”

艾莉纷兹道:“儒家讲‘差等之爱’,其实,爱自己多过于爱他人,爱家人多于爱邻人,爱本国人多于爱他国人,这也是人之常情。莫说是人,便是牲畜,那恶狼,还知道护着自己族群里的狼,和别的族群撕咬呢。”

玉杉望着艾莉纷兹,等她继续说下去。

艾莉纷兹道:“父母爱子,于婚姻之上,自然是愿意给他找个好的,父母又比孩儿们多上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再加上旁观者清。”

玉杉道:“按你说,倒是父母之命更好一些了。”

艾莉纷兹道:“也不尽然,虽然有刚才所说的那些,可是,还有两样,一个呢,便是大部分人总是爱自己多过于爱他人的,易牙献子这样的故事,总是史有所载的,连杀了自己儿子,给国君做菜,换取荣华富贵的事,都有人做出来,更何况别的呢?”

玉杉道:“若依你说,便是无解了么?”

艾莉纷兹道:“要微臣看来,确实是无解的。”

玉杉道:“是么?”

艾莉纷兹道:“芸芸众生,脾性不同,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又哪有什么一准就更好的决定呢?我当初若知道,归降天朝之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差,我一开始也不会反对了。”

玉杉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很是,是我莽撞了。”

艾莉纷兹笑道:“娘娘不是莽撞了,娘娘是心里有事,却又不便于同身边人说。好在,臣下是女子,平时又远在南疆,您同我这里嘀咕几句,我只当过耳旁风,娘娘明日依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便是了。”

玉杉叹道:“你便是什么都明白。唉,你要不要多在京中住上些日子?”

艾莉纷兹道:“臣下这回进京是打算等过了年再走的。”

玉杉道:“哦,过年又有什么事么?”

艾莉纷兹道:“臣下还惦念着太后您当日弄的小雪葫芦呢。”

玉杉一时没有想起来,遂喃喃道:“雪葫芦?”

艾莉纷兹笑道:“娘娘莫不是忘记了,当初在南疆的时候,说来也怪,南疆多少年,不下一场雪,娘娘凤驾到时,便下了。”

玉杉听艾莉纷兹说完,猛然想起那一年在南疆黑牢里的事,笑道:“说来也是天缘凑巧,若非这一场雪,你怕是也不会这么快便降了罢。”

艾莉纷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玉杉道:“你不用同哀家不好意思,你就说,哀家说得对是不对?”

艾莉纷兹道:“太后说的,再对不过了。”

玉杉道:“你又来奉承哀家了。说起来,若不是那场雪,两面十几万人,只怕都难以了局。”

艾莉纷兹道:“上天有好声之德。也是太后慈悲为怀,方有此兆。”

玉杉冷笑一声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倒是你,若不是当初你手下留情,哀家也没有今日天下奉养的福分。一会儿。晚膳你便同哀家一块用罢。”

艾莉纷兹道:“是。”

玉杉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郭薇走到进前,向玉杉行了一礼,捧上一封信,道:“太后,金儿传来信了。”

玉杉道:“她们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你这样急急忙忙的。”

郭薇道:“金儿的信,奴婢没敢私拆,奴婢深知太后担忧妙清姑娘,便赶着来送过来了。”

玉杉道:“哀家同金儿她,没有甚么避人的话。你替我念了罢。”便是有避人的话,金儿也不至于堂而皇之的写在信上。

艾莉纷兹道:“太后既还有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玉杉也就由艾莉纷兹去了。

送走了艾莉纷兹,玉杉微微阖了双目。她累了,御花园的风景固然好,可是阳光也照得她两眼疼得有些看不清东西。

玉杉阖上眼,摆了摆手道:“你念罢,我也不是当着她,同你客套话。”

郭薇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先抖开一张,朗声念道:“奴婢刘金儿,书奉太后圣安,自出宫后,奉太后懿旨,往镇南王府拜谒王妃。恰遇辅国公夫人亦生目疾。奴婢斗胆邀夫人同去医治。今已见神医,神医有云,夫人之疾,实为心疾,欲医目,当先医心,若只医目,而不医心,虽一时疗愈,亦恐反复。孙家姐姐,目疾日久,盖因内力强劲,双目不可担其内力,神医有云,若医双目,则内力尽去。若保内力,则双目必毁。今孙姑娘百般踌躇,奴婢不敢擅专,遂恭请太后懿旨。”

玉杉苦叹一声,道:“待我同德弼太后商议过再说罢。”

郭薇道:“下面还有一张,是辅国公夫人给您写的。”

玉杉道:“你念罢,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