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薇朗声念道另一封信:“臣妇辅国公府梁氏,书奉太后慈安,愿太后顺遂康宁。臣妇浅薄,不堪其位,风闻国公司马温恭困于济州,每每思之,涕泪不能自已,遂使臣母担忧,臣妇不孝,乃归宁母家。叔父镇南王并婶母王妃谢氏,百般照料,臣妇万般感念。适逢宫婢刘金儿来王府言及江湖之中,有神医擅医目疾。叔父遣人护臣妇并刘、孙二女,前往医治。太后之德,山高水长,臣妇涕零于千里之外。臣妇之疾,始于心,而成于目,盖因臣妇之心,微狭不识大体,今遇刘氏,实为天荫祖德之佑,亦为臣妇之幸也。今臣目疾已愈,叩谢太后隆恩。待臣妇回京,自向太后请罪。万望太后可恕臣妇旧日鲁莽。臣妇从此,自于佛前祝祷太后千岁万福。”

玉杉听了,心中颇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道:“罢了,后面若还是这些套子话,便不必再念了。”

郭薇道:“是。后面也没了。”

玉杉又道:“嗯,就她们俩来信了,妙清没信么?”

郭薇道:“并没有的。”

玉杉叹道:“你说她为什么不亲自给我一封信呢?”

郭薇道:“奴婢不知。”玉杉道:“罢了,我是糊涂了,这样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呢?”

郭薇看玉杉满面愁容,又补了一句道:“许是孙姑娘不方便写字罢。”

玉杉想找个人商议一番,却又不知找谁,一时心里落寞,不知该当如何。便道:“罢了,传辇,回坤元宫罢。”

孙妙清为难,孙妙清若是没有见过光明的话,此时也不至于如此地渴念能够治愈眼疾。

可是,这一双眼,如果要让她拿自己的一身内力来换的话,她又实在的不愿意。

这身内力,是她十几年来,昼夜不停地练出来的。

眼睛,还是内力,只能二选一。

没有了内力,只能做一个面容丑陋的普通女子,那么,江湖之上的是是非非,她便只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了一身功夫,自己一个人,想要活下去,也是困难。纵然,可以回到宫中,在梁太后的托庇之下,活下去,可是,没了功夫的自己,两宫太后是否还会准许自己在宫中呢?更何况,一但没了功夫,德弼太后的性命,也难以保全。若因为自己一时的自私,伤及了德弼太后,德佑太后又如何还可能留下自己的性命呢?

如果保留住自己的内力,放弃这一次医治眼睛的机会,那么,回到宫中,固然的可以帮忙医治德弼太后,可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请金儿再次带自己出宫求医呢?

自己不过是江湖客,宫里的弯弯绕绕,她实在不懂得,只是,她答应过两位太后,不能把德弼太后中毒之事说出去,那么,她无论如何,便要保守着这个秘密。

自己的顾忌,如今既不能同金儿说,也不能同神医说,到底如何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眼前的难处呢?

不是不渴望光明,当她听到司马夫人眼睛治愈之后所发出的笑声时,她羡慕得快要疯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名门旺族,有一天会忽略自己的所有仪态,笑得那样的肆意爽朗。

光明还是功夫,这两个选项,让孙妙清实在难以选择。

看着一直不肯说出为什么犹豫不决的孙妙清,刘金儿心中起急,她虽也在宫中呆了二年,近来,又能跟在太后梁玉杉的身边伺候,她的心里其实并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她依旧是那个只愿意努力干更多活计,能让自己活得更好的刘金儿。

刘金儿心里起急,又劝不了,更不知要如何劝。她不知道孙妙清心里的难处,只当孙妙清只是单纯地舍不得内力。习武之人的内力有多么的重要,这她是懂得的。可是,如果此时,让她选择,她一定会选择自己的一双眼睛。她相信,纵然自己没有了功夫,太后也能容许她在宫中的。

毕竟,宫里的众多宫女,都没有什么功夫。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孙妙清和她不一样,孙妙清不是宫女,孙妙清也不可能做一个普通的宫女。

刘金儿能够理解孙妙清对功夫的执着,可是,她却不知道,孙妙清的顾忌。

刘金儿焦急之中,想到个主意,对神医道:“孙家姐姐若是先治好一只眼睛,叫孙家姐姐先看到东西再说呢?”倒惹得一直不苟言笑的神医呵然一笑。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一笑。

刘金儿方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成现实,只挠挠头,道:“是我想左了。”

妙清向着神医,深揖一礼,道:“神医原谅则个,我还是得再想一想。”

神医拂袖道:“我这医庐里,也不是几位夫人、姑娘久留之地。三位不如先请回罢,待想好了,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刘金儿还想再劝妙清一些,却一时想不到说辞,只干着急。一时听到梁玉仪道:“金儿姑娘、妙清姑娘,神医说得有理,咱们别在人家医庐里吵闹。耽误了神医给别人诊脉,不是个事,咱们先回罢,待妙清姑娘想好了,咱们再过。”

刘金儿无法,只得带着好了的梁玉仪与没好的孙妙清出了医庐。

出了医庐,三人带着丫鬟仆妇们,在不过三百来丈外的一家客栈住下,

到了客栈安顿好了后,刘金儿看着坐在窗前浑不在意的孙妙清,道:“孙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你素日那么冷静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今日,倒成了这个样子了?”

妙清不好和刘金儿说出自己的心事,只道:“金儿,你也会些功夫,往常听太后说,你的功夫还不错,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这身内力,有多么的重要罢?”

刘金儿没好气地道:“我练的是外家功夫,不懂得那些个。”

妙清赔笑道:“金儿妹妹,你是练的外家功夫,没有什么内力,你不知道,我们这练内家的,若是没了这身内力的话,就像你们被人打断了筋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