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德弼太后这样说,玉杉放下手,道:“好,不同你取笑了,说正事。明天,你自己陪着明杰上朝去。”
德弼太后道:“姐姐,你可是有什么事了么?”
玉杉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歇一天。”
德弼太后道:“姐姐的神色,分明在告诉我,你有事,而且这事很难办。”
玉杉面色透着不豫,道:“是有事,不过,是我梁家的事,说了也是丢脸,还是不说了。”
德弼太后张大眼睛,望着玉杉问道:“姐姐,可是祥兄弟出了什么事了?”
玉杉有些不大耐烦地道:“没有,不是他,你别多问。”
德弼太后继续问道:“既然不是他,那是谁,是玉德,还是哪位妹妹?”
玉杉的心里愈发烦燥,道:“我说了,叫你别问了,你听不懂么?”
德弼太后从未被玉杉这般叱骂过,一时心里微微一寒,道:“好,好,是我僭越了,不该问姐姐的家事。”
玉杉轻轻按了按额头,道:“罢了,我也不是跟你,这件事,容我做完了,自然会有告诉你的时候,不过,在我想好怎么和你说之前,麻烦你,不要问我。”
德弼太后看着面色凝重且疲惫的玉杉,道:“是,姐姐,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自己带着皇帝前往朝上的,不过,姐姐,纵然你的事,不能同妹妹说,妹妹还是要多劝你一句,不管怎么样,你都好好保重着自己,别那么忧心。不管是谁,都不值得姐姐这样烦心的。只有您保养好自己,才是我们这些人的倚仗。”
玉杉继续低着脑袋,按着额头,道:“香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你如今这样的身份,你应该是别人的倚仗才是呢?怎么还说这些倚仗我的话呢?”
德弼太后还是一派撒娇的模样,道:“我就是要倚仗着姐姐。”
玉杉抬起眼来,望了德弼太后一眼,道:“那我若是不在了呢?”
德弼太后问道:“姐姐要往哪里去?”
玉杉没好气地道:“跟先帝去。”
德弼太后也有些不大高兴地道:“好好的,姐姐怎么又说起这样的话了?”
玉杉轻叹一声,道:“还不是早晚的事么?我受过伤,你是知道的。”
德弼太后道:“我知道,可是,不是说您的内伤已经被云姑医治好了么?”
玉杉嗐一口气,道:“陈年旧伤,哪有那么轻易能好的,不过是叫它平时别发作罢了,其实,内里怎么一回事,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的。”
德弼太后语气中充满着无奈,道:“姐姐,你就不能好好地保养起来么?”
玉杉低下眼眸,道:“陈年旧伤,任是大觉金仙,怕也难救。”
德弼太后追问,道:“那姐姐你要是不在了,我同明杰要怎么样呢?”
玉杉道:“所以,你要自己立得起来,我会寻人再给你解毒的,不过,那要待妙清回来之后,请她举荐一人。”
德弼太后道:“不,我立不起来,我没有姐姐这般的志向,我只是一个小女人,我有的只是一点点自己的心思,我有恨、有怨,也有爱,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的爱、恨、怨也都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有的,姐姐别逼我做得比之旁人更好,我做不到。我同明杰都得指着姐姐呢。”
玉杉苦笑一声,道:“我这个身子,是指不上的,之后的日子,只有你自己来,那些外臣,谁都不可信,你得有自己的主意。明杰的年纪还小,咱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立得住才成。”
德弼太后抢白道:“那姐姐自己立住了,不是更好么?又何必,非逼着臣妾却做,岂不成了老百姓们说的,赶着鸭子上架了么?”
玉杉正色道:“我的伤,没救,你的病,有救。所以,只能是你。懂了么?”她的语气没有起伏,倒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或者说,更像是拿起象棋棋子来,告诉对面不识字的顽童,哪个是“帅”,哪个是“卒”。
德弼太后对玉杉笑道:“姐姐整日家,想着要解臣妾的毒,要医妙清的眼,要,听说还要艾莉纷兹在南疆清除毒物,怎么姐姐唯独不替自己想上一想呢?姐姐究竟要我们怎么样才好呢?”
玉杉依旧冷冷地道:“那些事情,都有必做不可的道理,你不用多问。”
德弼太后道:“姐姐,哪有那么多的不得已,说到底,不过是您一直看轻了自己。”
玉杉轻笑一声:“笑话。哀家是天下奉养的德佑太后,怎么会看轻自己。”
德弼太后望着玉杉,道:“真的是笑话么?姐姐?咱们进宫前的事,我都不说了,时间太久了,我也都记不清了。可是,进宫之后的事,姐姐你想一想,你是不是过得比之别人都更为恭谨?姐姐待太皇太后、待先帝爷,您总是那样的恭谨,少有几次同先帝龃龉,还是起于您不愿侍奉先帝。别人看不出原委,我看得出来,姐姐你把先帝看得太重,又把自己看得太轻,所以,即使您是皇后之尊,您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皇帝,不足以侍奉皇帝。”
玉杉解释道:“母后是尊长,是咱们的婆母,莫说在皇宫之中,便是在外面,对婆母更恭敬一些,也没什么错处的。而先帝,那是皇帝,天上地下,唯其独尊的皇帝,在他面前,谁还能张扬肆意起来呢?”
德弼太后反问道:“那如今呢?为什么您还是把别人看得那么重呢?”
玉杉道:“我何曾将别人看得过重了?”
德弼太后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只操持着替我还有妙清寻医,对您自己,反而漠不关心?”
玉杉笑道:“药医不死症,我这个症状,本就没得可医的。”
德弼太后道:“哪有什么无药可医的,分明是您自己不想多询问几个郎中。先帝在时,你就是这个样子,我同母后都劝过你,让你去问田青芍,你却是一点也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