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伊听见身后有人靠近,转头看见穆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匡伊的眼眶有点红,一方面冷的,一方面看到李玲这个样子,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落在穆臣眼中,他的心被牵扯着,恨不得立刻把人揉进怀里。
这个事儿,穆臣是听自己妈妈说的,他今天日常往家里打电话问安,他妈妈随口说起了这个事儿。
他立马放下今天的行程,赶回来了。
匡伊穿着件半长款咖啡色羽绒服,背后的帽子上带一圈白色的毛领。
柔软蓬松的毛领衬得他脖颈纤长,头发又黑又软。
穆臣还没来得及给?个安慰的眼神,匡伊就转过头去了。
看来昨晚的气还没有消。
李恒自告奋勇要带李玲去县上的聋哑儿童学校接李楠。李玲跟他上了车,也没顾得上管匡伊。
匡伊走出来,站在自己车边打电话,打给?李玲。
“姐,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在家做好饭,等你和小楠回来。”
主要他觉得李恒是个不扛事的,但是好像也不会有什么?事了,难道孩子的妈妈都来了,学校还能不让孩子走?
两个保镖又被李恒扔下来,有了刚才的经验,两个人主动走到匡伊车边,指着?李恒的车开走的方向,“哥,跟上去?”
匡伊:“不跟。”
穆臣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的,因为有旁人在,不好说什么?,也不好做什么?,所有的话?都在眼睛里。奈何匡伊当没看见他。
匡伊上了自己的车,见两个保镖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你们是要住在这里吗?还是要自己走回去?”
哦,两个人反应过来,飞快地上了车。
匡伊在后视镜看到穆臣开着?自己的车跟在他后面。
之前刚穿过来,在这里养腿伤,倒没觉得,这次也许是有了对比吧,匡伊突然觉得这个家里好简陋,又简陋又冷的。
跟他自己租的房子比,跟他在古城住的酒店比,跟……匡家比,这个家太简陋了。
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没空调,没暖气,门窗衣柜上面的木色陈旧暗淡,窗户上的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碎了个口子,一张纸用透明胶布贴在那个口子上,纸上有李楠的涂鸦。
四壁墙面颜色暗沉,中间有个铁炉子,炉子上有长长的烟筒通到屋外,炉火早就熄灭了,冰凉一片。
匡伊心里起了一丝自责。他为了曾经的遗憾在花团锦簇的娱乐圈辗转,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原主给他的。
如果穿书真?的有使命的话?,那使命绝对不是,只改变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他打开冰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菜,发现冰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坏了,他养腿伤的那段时间还好好的。
匡伊走出屋子,看到院子里石凳上坐着?的那两个保镖。
“喂,你们两个去买点菜回来,”
匡伊把自己的车钥匙甩过去,“开我的车。”
两个保镖彼此看了一眼,你又不是恒少爷,凭什么?使唤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职业有所误会,我们是保镖,不是买菜阿姨。”
呵,还挺有职业荣誉感嘛!匡伊笑?了下,走上前说:“你们是不是对我的职业有所误会,我是明星,不是你们的司机。还有,不愿意去也行,等会我做好了饭,你们,还有你们家李恒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吃?”
保镖这才不情不愿站起来,捡起车钥匙,一个人挠着?头四顾一圈问:“这地方在哪买菜呀?”
匡伊抽出几百块钱递过去,“出门找路人问,多买点。”
这屋里太冷了,得先把炉火生起来。匡伊没有用过这种炉子,之前在这里养腿伤时,天气还不怎么冷,没有生炉子。
想着应该很简单,操作起来就是点一次灭一次。炉子没点着,倒给?自己熏了一脸灰。
正忙活着,头顶传来穆臣的声音:“我来吧。”
他都没有听见脚步声,匡伊心想,算了,这炉子他真?是点不着?。
他站起来给穆臣腾地儿,穆臣趁机抓住他的手?,死死抓住,抽都抽不出来。
匡伊看着?那双情真?意切的眼睛,“你放手,别占便宜,我还没有原谅你。”
占到便宜的穆臣笑了,松开他的手?,脱自己身上累赘的外套,“你脸上的灰擦一下。”
“不想擦,怎么着??关你什么?事。”
穆臣里面穿着?件雪白的衬衣,白得晃眼。这个色块往这一放,仿佛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不少。
穆臣是土生土长的翠河镇人,这里的人每年冬天家家户户都会生这种铁炉子。
穆臣没走出去上大学之前,每年冬天都在做这种事,老手?了。没几分钟,炉火就生起来了。
红色的火焰窜上来,穆臣盖了两块碳上去。穆臣蹲着?把手?边的水壶递给?站在一边的匡伊,“去接壶水,烧在炉子上,等会玲姐和小楠回来,能洗把脸。”
匡伊站在一边没接,“你不会自己去吗?”
“那我自己去,你过来暖暖手?。”穆臣站起来,拎着水壶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上接水了。
手?都冻得快没知觉了,匡伊走过来,在炉火上暖着?手?。你别说,这炉火一点着,屋子里一下子就感觉暖了不少。
穆臣走进来,放下水壶,问匡伊:“准备在这呆多久?”
匡伊:“想知道吗?”
“想。”
“不告诉你。”
“你今晚睡哪?小恒晚上要是不走的话?,家里应该睡不下。”
“那刚好了,你把小恒接你家里睡去,刚好给我腾地方了。”
“要不你跟我去我家睡?”
“你要脸不?”现下还不到中午,就想着晚上那挡子事了。
穆臣在一屋子的醋味里被人赶走了。
匡伊炒了几个家常菜,炖了一锅鸡汤。
听到外面响动,他走出屋子,看到李玲和李楠回来了。
李楠的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昨天晚上哭了一整夜。他听不见别人说什么?,自己又说不了话?,没有人看他写字,也没有人写字给?他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所有人都不要他了,那个男人不光凶他,还打他。
李楠虽然天生聋哑,但其实一直被李玲养的挺开朗的。可是这会,他瑟缩在他妈妈腿边,看向周围一切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像被遗弃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中央的小兔子。
两只手紧紧攥着他妈妈的衣角,手?指冻得通红也不愿意松开半分。
李恒逗他,他害怕地往他妈妈腿后面缩。
匡伊逗他,他也害怕地往他妈妈腿后面缩。
匡伊记得,他刚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是在医院里,就李楠一个人守在他病床边。面对一个陌生人,李楠找不到写字板着急,又害羞窘迫,可是没有害怕,但是现在……
李玲的心都快要痛死了,这是她的儿子,他突然对这个他听不见也说不出的世界有多害怕,她的心就有多痛。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换他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一样听,一样说,一样上学,一样笑。
李玲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让泪水流在袖子上。可是不能,不能换。
李恒转身背对着人,悄悄抹眼泪。
匡伊忍住了眼睛里的湿意,“姐,带小楠洗个手,先进屋吃饭,都饿坏了吧。”
一桌子菜,就两个保镖吃得最多。李玲和李楠没吃几口,吃不下,李楠就喝了一碗汤,一晚上没睡也困了,在他妈妈怀里睡着了。
李玲把他抱进房间,脱了外衣,盖上被子,又灌了个热水袋,暖在他被子里。
吃完饭,李玲、李恒、匡伊,三个人围坐在炉子边,每人手里一个茶杯暖着?手?。
李玲:“今天这么?匆忙把你们叫回来,没耽误什么?事吧?我也是急昏头了。”
李恒:“没有。”
匡伊:“没有。”
李玲:“小楠找到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要是工作忙,就尽快回去忙工作吧。”
李玲是觉得,李恒现在有他自己的家人,他自己的富贵生活。匡伊呢,她又没有养过他,也没有供他读过书。
两个人都没有必要回过头来趟她和李楠这遭浑水。
家里简陋又住不下,她也没有心情招待,就不想留人。
匡伊:“我工作不忙。”
李恒:“我工作也不忙。”
匡伊抬眼白了下李恒,逐客令听不懂?都带着?两个保镖来了,还想留下来?两个保镖外加一个司机一起留下来吗!
这么?“金贵”一少爷,要在这里少根头发丝,汪碧晴还不得吃了人。
李恒看到匡伊白他,也瞪着眼睛看他。
小楠现在这个样子,他可不放心走,更何况,他怎么能走在匡伊前面。
“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不留你们了,趁天色还早,都早点回去吧。”李玲低着头说,把话?说直白了。
匡伊:“没事儿,我跟公司请了几天假,现在回去也没事干,在这里陪陪你跟小楠。”
匡伊想着,就这么?直接说,让李玲带着李楠跟他去海城生活,李玲肯定怕麻烦他,不答应,推脱的说辞会有无数种。
可是这个地方,只要那家人还住在这里,怕是李楠就不安全。经此一遭,李楠短时间内可能都不敢一个人走出这个门了。
换个环境更好。
他想着先把李楠的学校联系好,再请个教?画画的老师,到时候用“为了小楠好”来劝说李玲。
李恒:“姐,你带着小楠跟我去海城吧?”
匡伊皱眉头看向李恒,说句话怎么就这么?容易呢?你也不看看你那个亲妈容得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