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呼吸一滞,瞠着眼就见苏折俯头下来。
沈娴手上推他也无力,轻喘而沙哑地呢喃道:“苏折,这是在路上,外面都是人……”
苏折稍稍松离了她,嗓音幽沉地低低道:“这不影响我就想吻你。”
沈娴不知今夕何夕。心里被填满的悸动,涌遍四肢百骸。
沈娴喃喃呓语:“外面真的都是人……”
道路两边确实皆是围观的百姓,前前后后又是隆重的仪仗队和整齐划一的禁卫军,马车被围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是无数投来的视线。
好在马车四周帷幕裹得严实,窥不见里面一丝光景,外面的嘈杂衬得马车里十分安静,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大楚女君与北夏瑞王之间正发生着这样的一幕。
苏折根本不听她的。
苏折的手摸上来,分别捉住了她的双手,压在身侧,十指紧扣。
马车到达驿馆时,沈娴抿着微微红肿的嘴唇,整理着自己的衣着,再看苏折,一切亦是整齐不乱。
按照规矩,她要在驿馆把苏折放下。
一切都按照和亲的规矩来,越是想要珍惜他,该有的规矩越是不能乱。
这次和亲的一切礼制,沈娴都命贺悠是按照正统皇夫的礼制来操办的。
吉服以及其他相关物品,已经先一步送到了驿馆。
到了驿馆以后,苏折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钦天监已经勘了吉时,等吉时一到,他便要沐浴更衣,然后进宫与女君一并完成祭天仪式,待入夜后,又要一起入宴,更有司仪主持两人完成和亲大礼。
因而这一天到晚,苏折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这一天里,外面风雪一直未止。
苏折进了驿馆,短暂休息片刻,便有宫人捧着服饰到他眼前,请他沐浴更衣。
这吉服的尺寸是按照他的身量来的,极为合身。
苏折打开房门,周身还带着淡淡清润的气息,斜眉入鬓、漆黑幽邃的眸里沉星敛月,深浅不定如宁静致远的水墨晕染,非巧夺天工而不能成。
寒风夹杂着雪气,拂起他大红色的衣摆,衬得那身姿修长挺拔,举世无双。
鬼医是随行着北夏仪仗一起来的,他负责调理苏折的身体,往后还要在大楚住下。
眼下苏折一开门,他便端着药快速走了进来,道:“这雪可真够大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止。你这身体还是得当心,最好不要受寒,先把这驱寒的药喝了再行入宫吧。”
苏折道:“哪有这么病弱。”说着,还是接了药碗,面色淡淡地将汤药饮下。
而沈娴这边,她甫一回宫,还不及回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就被一干大臣给拦住了去路。
大臣一个个神色复杂,迟疑着开口道:“皇上,这瑞王……与苏相长得一模一样,他也姓苏,怎么……”
沈娴面色坦然,道:“啊,真是不巧,他不仅姓苏,他也叫苏折。”
大臣面面相觑,沈娴的话如同一记实锤敲在了他们心头。
“这可如何是好?苏相去而复返,诚然这是好事,可皇上真要与他和亲?而且还是以皇夫礼制,这……这恐怕不妥吧?”
沈娴道:“这话从何说起,朕大楚的苏相已故多年,而今与朕和亲的这一位不是什么苏相,他是北夏如假包换的瑞王。朕以皇夫之礼待他又有何不妥?”
大臣道:“他既是北夏来的,理应与夜梁六皇子的待遇一般,只有平等对待才能相互制衡。”
“朕与北夏结盟,夜梁还会气不过与大楚北夏两国对着干不成?”
“话、话虽如此……但臣等以为,瑞王身为和亲王爷,为避免与北夏有政务纠葛,不宜居皇夫之位。”
沈娴道:“想当年,朕母亲亦是北夏来的和亲公主,不同样是大楚皇后?既到了大楚,往后瑞王便是朕大楚的人,诸位爱卿不必多言。”
说着就朝太和宫的方向走去,眼下她还是需得回太和宫的,等今晚完成和亲之礼以后,再与苏折一同住进中宫。沈娴边走边又道,“再耽误下去,误了朕的吉时,朕拿你们是问。”
走了几步,沈娴顿下来,回头见大臣们神色各异,忽而眯着眼扬唇笑了起来。
那雪中一笑,皇袍垂立,温和明媚。让屋檐下劝谏的大臣们均是一愣。
好像在记忆里,从未见过果决磊落的女君这样子笑过。
她是女子,她理应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但是她瘦削坚韧的肩膀却承担起整个大楚的责任和重担。
她受百姓爱戴,受百官尊敬,她让大楚一日比一日昌盛强悍,她巾帼不让须眉。
不知什么时候起,大臣们渐渐觉得,大楚有这样一位女君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而那尊敬之下,文武百官皆是铮铮男子,无形之中更多了一份守护这位女君的意味。
大臣们忽然觉得,若是能常常见得她如此,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一直以来,她都太孤寂了些。不肯纳后宫,不肯沾男色,她独自一个人,大抵就是为了等待那个合适的人出现。
现在她应该已经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