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伤加旧伤,于连怎么也要在床上躺几天了。

这个送饭的任务,又轮到了不能干粗活的洛莉身上。

她欣然接受,因为对比于其他几个男人,她还是更愿意接触相对来说好拿捏的于连。

“还有这个账本,拿过去让他对一下,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可不行。”索雷尔老爹的喘气声很粗,听着像在拉风箱,“他就是个懒骨头,他现在肯定在看他那些没用的书呢。”

洛莉没回答,冷淡地接过账本,随手一翻,纸面上整齐的排列着娟秀的法语单词,除了一些数字和与英文相同的单词之外她都看不懂,但她知道这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个粗人写的。

双胞胎的字?他们看起来文化水平也不高的样子。

……无语,系统只有转语音功能但没有转文字功能,太敷衍了。

之后她离开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接触法文的,所以这三个月之内她要速成法语,想想她这身体的智力20,就有点艰难。

对了,在这个家里于连是看书的,这账本也十有八九是他写的,但他绝对不同意教他。

毕竟昨天的情况都那样了。

得想个办法。

她想的出神,直到走到门口,和相对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才被拉回了现实。

那人咳嗽不止,十几秒之后,才将将止住。

洛莉抬眼,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弓着背,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胸膛。

“哦,是你啊。”他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才说话。

洛莉眨了眨眼睛,思索一番,才把这号人对上——这人叫尼古拉·马茨,是一位参加过拿破仑时代战役的外科军医,同时也是索雷尔老爹的表亲,是住在索雷尔家养病的。

对了,之前于连挨他两个哥哥的打的时候不就是说要去找他读书吗?或许,她可以问他能不能教她?

“你好,尼古拉先生。”洛莉秉承着对老年人要尊重的态度,跟他客套起来,“你是来给于连上药的吧?”

“我就是在外面看看他,最近我染上了风寒,不敢进房间跟他接触。”

他生病了?那就无法跟他学习了呀,岂不是只有于连了?

她还真的要去求他了?

“上药的话的事情能交给你吗?”这位年老的军医提出请求,将他制作好的药剂拿出来,“正巧你要给他送饭。”

洛莉点了点头,表面答应,刚准备绕过老军医,他又说话了:“于连很聪明,读书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不过家里是做木工的,白费了这样的人才,他要是能被谁看中带着打仗去,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看来这个尼古拉先生是这个家里最喜欢于连的人,跟她也要夸几句于连,可洛莉认为这非常有夸大事实的嫌疑,并且这老人肯定不知道于连的心眼有多坏,所以决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不好的不关她事,如果能教教她法语,她可能还能假装附和句“嗯嗯”。

她装作没听见,转身把门推开,进入了于连的房间。

这屋子比她住的那一间还要小,既然是木工一代,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用木头制作的。而说是家具,其实也没多少,只是一个小桌子,椅子,床就没有了。

这些家具像是家中长辈做坏了的残次品,上面的瑕疵就连她都看得出来,完全没达到拿出去售卖的等级。

趴在床榻上的男孩在翻着一本红皮旧书,他单手拖着腮,嘴上挂着笑,面上堆满了憧憬之意,而看到推门而入的居然是昨天打他的女人时,眉头一下子蹙起来,用不悦的口吻说道:“你来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洛莉的语气更不好,但又想到自己的那个小目的,而于连又是唯一能对她有帮助的人,硬生生把语调调高了一个度,假惺惺地举起药剂和木碗,“这不是关心你来了吗,妈咪的好宝宝?”

于连一副便秘的表情看着洛莉,随着她一步步靠近,他连忙把自己的书合上,扭动着负伤的身体向墙边缩。

“你要干什么?”他因为疼痛而把眉毛拧的更紧,甚至把自己的枕头向洛莉丢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啊!”

她偏不,她知道于连以为她拿着的那瓶药是毒药,以为她要弄死他呢。

“哎呀,我一个被买回来的小可怜会有什么坏心眼呢?”洛莉笑眯眯的,微微倾身,双目注视着于连,虚情假意道:“我只是认了命,听话的给你送饭呀,你不是很难翻身吗?”

于连保持趴着的姿势贴在墙角,配上他的大眼睛,还显露出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意思,如果他们素不相识,这样一番动作,洛莉还真挺怜爱他的。

他的眼睛会骗人。

可惜现在,她不应该把多余的同情心释放给他,而是应该多多关心自己的处境。

“你是不是怕我下毒?”洛莉看于连现阶段不敢跟她造次,就坐在他的床边,端起碗里的粥,抿了一口,证明给他看,“你看,我也喝了,一点事都没有哦。”

于连这才放下心,接过木碗,看了看碗里凹下去的那一小块,又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少年的眼神中有不信任,嫌弃和无可奈何。

她都看的懂。

他极其不情愿地端起碗,张嘴喝起来。

洛莉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挡在唇边,指尖轻点着下巴,轻快地表示:“啊,骗你的,我下毒了。”

“噗——!!!”

如果人吐水柱举办个比赛什么的,于连妥妥的可以拿个冠军。

她就没见过这么速度爬到床边开始干呕的。

“咳、咳!你不是自己也喝了吗?!”于连的眼眶周围荡出泪珠,瞪着她。

“不想活了,想着咱俩同归于尽。”洛莉耸耸肩,一脸大义凌然。

这家伙现在顾不得质问洛莉了,也顾不得身体是有多痛了,手指伸进嘴里就准备催吐,想把喝进去的“毒药”清出来。

“行了,别,我不想看呕吐物。”洛莉适时停止了恶作剧,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骗你的,没下毒,并且我可不想跟你一换一哦。”

于连这回就没那么容易相信了,他坚持要吐,洛莉赶紧又说:“真的,你不信我就把剩下的喝下去,我喝的多,肯定比你先死。”

他被洛莉钳住了手,他撇着嘴,眼神阴郁,好似悬着的眼泪马上就要低落下来。

“你骗我。”他只敢很小声的控诉,不然就暴露了他的声音已染上哭意。

“你没骗过我?你还想杀了我你记得吗?天呐,你不会忘了吧?”洛莉阴阳怪气式反问。心里又想着,这个于连,怕死,爱哭,还心高气傲。

而且这心还是黑的。

“这不一样。”

“别给自己找借口,你那样对我,我这样对你,还算轻了呢。”

他顿了几秒,不想承认,调整好了姿势,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样子,重新端起碗把粥吃干净。

又在洛莉侧身去拿药瓶的时候偷偷的,飞速的把那几滴眼泪擦掉。

“这又是什么?”于连再次警惕起来,怀疑地问。

“尼古拉先生给你的药,他说他生病了,让我帮你上药。”洛莉边解释边打开药瓶,一股浓浓的药味立刻弥漫在空气中,直叫她皱眉。

“我自己来就行!”于连伸手要去夺药剂瓶,被洛莉闪身躲过,没让他得逞。

她看于连因为大幅度地动作痛的倒吸一口气,知道他疼又觉得丢人,便笑嘻嘻地说:“我帮你啊,我又不是没看过,来吧,把裤子脱了!”

“我不要!”于连再次被逼到墙角,就像怕生的猫一样炸了毛。

但对于一只没有成为老虎之前的小猫,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他直接就被洛莉拽到身边,强硬的要扒他的裤子。

于连抓住她的手,两条腿紧紧并拢,不给她机会。

“看你这么不愿意,那就算了。”洛莉觉得下马威给够了,时机成熟了,便哄诱他说:“毕竟是他们让我这么做的,我也很困扰呢。”

“你会这么听话?”于连看她真的不打算再扒他裤子了,立马就把她的手松开,狐疑地打量她,语气依旧欠扁,“你之前还偷钱,你身上穿的这身不是用偷的钱买的吗?”

臭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忍。

“悔改了,现在我并不想让大家再为了我劳心劳力,我要加入这个家!之前的种种不愉快,就让它随风飘走,一笔勾销吧!”洛莉作出一副愧疚的样子,心里说着我呸。

她发现自己在表演上很有天赋,一般人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想法,“但是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几乎什么体力活都做不了,所以……我想请你教我认字,我帮你分担账目上的问题哦。”

“就你?”

忍住不打这小子到底是有多难啊?她扪心自问。

“是呀是呀,我会很努力的!”洛莉双手握拳,表明自己的决心,“而且我帮你分担,我是不会说是我做的哦,这份功劳全部让给你呢!”

于连的眼眶微眯,毫不忌讳地审视着她,判断她言语的真假。

“怎么,又不信了?”她撑着胳膊靠近他,知道如果要真诚,讲话时一定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少女的长发是完全披散下来的,火红色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向前扫去,触到了于连的手背,叫后者的手猛地换了个位置,摸上放在桌子上的账本,甩给她说:“我先看看你能认几个字再做打算!”

洛莉知道自己要成功了,立马翻起账本,指着唯一能看的懂的单词说:“谁谁定了两张桌子。”

至于其他的,她翻了几页,暂时没看到英法互通的单词。

“……你的水平比我爸爸还低,怎么教?”

好家伙,于连,你可真会骂人呐!

“……这。”洛莉握紧了拳头,她前世又不是法国人,看不懂法语太正常了!但是拿索雷尔老爹跟她比她是真的被侮辱到了!

“但是我学习能力很强,”她的假面有点挂不住了,强忍着,看着于连没有遮掩地嘲笑她,再次提出最终方案,“我可以出钱。”

“哦?你有钱?你打算出多少?”小财迷对这个最感兴趣。

“二十法郎,怎么样?”洛莉对他比了一个数,又从口袋里把她仅剩的一法郎塞进他手里,“这是定金。”

虽然她也抠门,但花钱买教育这种事是含糊不来的,并且,她确信这辈子会有很多很多的二十法郎。

“好啊,”他强装淡定,但洛莉都能看到他眼睛开始发光了,还是那种带钱臭味的光,嘴角也扬起弧度,“等你把剩下的十九法郎给我,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一言为定。”

可惜到了晚上,洛莉就后悔了,锤着枕头呜呜呜地哀叹自己应该再定低一点的,她现在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啦!金钱栏都变成零了嘤嘤嘤!

不过她马上就不去再担心这个了,恐惧把对钱的精打细算全部赶走了!

因为比这更加紧急的情况出现了——索雷尔老爹推门而入,浑身酒气,正口齿不清地招呼她!

“洛莉,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