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欢肆无忌惮地宣泄完坏情绪,便一眨不眨地望向头上烂纸糊的屋棚,径自发起呆来。

如今的她完全两眼一摸黑,到底在林小姐身上发生过什么,让她落得这般田地,可不可以有人给点提示?

“啾、啾!”林与欢正想得入神,一只小鸟停在了炕边的破窗上,眼巴巴地瞅着她。

林与欢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打量一遍可谓空空如也的破屋,对小鸟抱歉道:“对不住啊!我这好像啥都没有,要不您下回再光顾?”

小鸟像是通人性,转头四下瞧了番,大概看出此处真是穷得寻不出一粒残渣剩饭,这才一撅尾巴飞走了。

林与欢先是挨了顿打,然后就只顾着伤心难过,如今经小鸟这一提醒,她才觉出腹中打鼓已久,看来得出去找些吃的填肚子了。

她正要下炕穿鞋,一个十三、四岁扎着双髻的小姑娘从外面跑进来,兴冲冲地喊道:“小姐,我回来了!”

这一声让林与欢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担心,会不会又是上门找茬的。

好在小姑娘眉眼弯弯,脸露笑容,还从怀中掏出个正散着香气的纸包递到她面前,这才让林与欢稍觉安稳。

“小姐一定饿坏了吧!这两天您怎么吃饭的?”小姑娘走近林与欢,腾出一只手将她扶到桌前。

林与欢早饿得不行,哪有功夫搭理小姑娘,一把接过纸包,慌张张取出了个还算热乎的馒头,毫无吃相地大口吞咽起来。

小姑娘瞧着林与欢如狼似虎的模样,知道她是饿坏了,一个劲地劝:“小姐,吃慢些,别噎着!”

林与欢管不了这些,硬生生地吞下两个馒头,随后……就打起嗝来。

小姑娘眼圈早就红了,不吱一声便跑了出去。

没一会,一把缺了盖的茶壶被放到桌上,小姑娘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个海碗,倒了碗茶递给林与欢,道:“喝些顺顺吧!”

突然出现的这个小姑娘,给了林与欢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份温暖,林与欢简直是对她一见钟情。不过问题来了,小姑娘虽好,我却不知道你是哪位?

此刻林与欢脑子里突然闪出一句广告语……“心与心的交流从沟通开始”,看来得和人家好好聊聊。

糊弄地省去称呼,林与欢问了句:“你去哪儿了?”

那小姑娘回道:“前儿个五夫人突然把我叫过去,说她家林甜儿要到庙里进香,缺个服侍丫头,非逼着奴婢跟去,还不许我回来跟您招呼一声。小姐,她把我支开,是不是又使什么损招折磨您了,您有没有吃亏?”

“还好,”林与欢伸出布满青瘢的胳膊给小姑娘瞧,故作无所谓地道:“不过是昨儿淋了一天雨,今早被个婆子和个胖丫头打了一顿。”

小姑娘眼圈更红了,“定是那个不得好死的吴婆子!她最得五夫人信任,左不过得了指使。五夫人心思狠毒,靠着咱们老爷过日子,还敢这么虐待小姐!老爷说让您来老宅思过,她便天天逼着人跪到祠堂外。”

原来她还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林与欢边听边领会,又问:“你这几日有没有受委屈?”

“我陪那傻白甜到庙里进香,一路上也不过受些难听话,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傻白甜嫌我碍眼,便赶我先回来。她当我不晓得,说是进香,其实不过为了方便和野男人私会,真不知羞……”

小姑娘话未讲完,却一下子又住了嘴,不好意思地瞧着林与欢。

林与欢想起,婆子曾骂过她“不要脸偷汉子”,现在小姑娘一提到“和野男人私会”便表情古怪,显然她这原身干过什么不太清白的事。

林与欢在心里长叹一声,往事既不可追,大不了咱以后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呗!何必非要把人往死里整?

“你回来就好。”林与欢支吾了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便吩咐道:“帮我打些水来,我想洗洗。”

小姑娘这才发现林与欢脸上一团污糟,心中一酸,赶紧点头出去了。

好不容易见小姑娘端着个盆回来,林与欢急不可待上前接住,往里一瞧,心里立时乐开了花!

阎王爷就这点没骗她,水中那人黛眉杏眼、樱桃小口标配肤白如雪,更妙的是天生锥子脸,果然不负“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呼。

这边林与欢正对着脸盆搔首弄姿,那边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小姐,樱儿这两天琢磨了不少事,您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哦!这小姑娘名叫樱儿,林与欢茅塞顿开,脸上笑得愉悦,道:“樱儿,有话直说,咱们之间勿须客气。”

樱儿有些愣住,“小姐,怎么您这脾气变了?”

林与欢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托着腮帮子问:“你说哪里变了?”

“您一直就是个有主意的,虽不爱言语,可夫人说过,小姐脾气跟牛一样倔,八匹马拉不回,谁的话都不肯听。”

“哦!原来是那样啊!樱儿,小姐我这些日子被欺负得狠了,以前脑子不清楚,如今我也想通了,再不要任人折腾,我得好好活下去。”林与欢道。

樱儿用袖子抹了泪道:“好啊!明白过来就好,那您可不可以给老爷夫人写封信,跟他们认错赔罪,然后告诉他们到底是谁害您失了贞节,只要小姐肯低这个头,老爷夫人儿女心重,即便人再回不去了,也会给您安排个好去处。”

“那个,那个……”

林与欢其实想说,信她可以写,求饶这事她也肯干,只是那奸夫,她可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啊!

樱儿急了,“您怎么到现在还护着那个混蛋,他若真心对您,怎会眼瞧人大着肚子,快被浸猪笼了还不露面,我要是您,捅死他的心都有!”

难不成她还有小包子,配备还真挺全!林与欢心下一乐,讪讪地打听道:“我那孩儿如今何在?”

这一回轮到樱儿张口结舌,“您、您、您怎么了!难道忘了老爷让人给您灌过药,孩子早就没了!小姐,您为何突然不记事了?”

“呵呵,最近不知什么原因,记性差了好多,总是想不起来事!”林与欢眼光闪烁。

“所以,那个混蛋您也忘了?”樱儿疑惑地问。

看出樱儿是真替自己着想,林与欢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樱儿,不是我存心护着谁,只是……真记不住呀!”

樱儿无语,只能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目光表达自己的不满,连晚上同榻而眠,都是将身子背对着林与欢。

第二日一早,樱儿早早从灶房端来吃食,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地用完饭后,林与欢叫住正在收拾碗筷的樱儿,道:“樱儿,我马上就给爹娘写信,至于那件事,我会同他们解释。”

樱儿叹了口气,“小姐,随你吧!反正死活我都是要跟着你的,你好自为之。”

“哎!”林与欢答得干脆,笑着憧憬,“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爹娘收到信,说不定就接我回去了呢!”

樱儿表情变得苦涩,“小姐,看来您是真忘了。老爷早已对外宣称,林家嫡小姐不守妇道,已按家规浸猪笼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