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对言倾的话感到迷惑的林宇澈闻声一愣,随后晃了下头,像一个工具人似的,语速飞快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在林宇澈简述事情的时候,言倾将他手中的狼毫拿了过来,提笔写下沁雅轩与颜清欢的契约文书。

穆玖琛一边垂眸听林宇澈讲述,一边沉着冷静地梳理,眉头越皱越紧。

言倾在书写契约文书的时候,亦分出了一半心神跟着听。

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了一下,他心中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手中下笔的速度越来越慢。

自始至终,颜清欢都未曾直接表露过,她是因穆老大的话而来。

她第一次明明白白提到穆老大的时候,甚至说的是,让他过些时日问他。

而在他询问她是不是穆老大告诉她那些事的时候,她是用别的话替换的,避过去了。

言倾俊脸微热,心里微凉。

是他从她的言语之间,自行解读出那些内容来的。

可不这么解读,他捋不通她因何而来。

然而他却是不必再捋了,穆玖琛蓦然出声,延迟似的,回应了他之前那句问言。

“嗯,是我告诉她的。”语调平稳,言之有力,盖棺定论。

言倾手中的笔差点没捏稳,忙紧了下手,拧眉望向他,却在触及他深邃的眼眸之时,有轻微的恍惚。

听完林宇澈的话,穆玖琛福至心灵,明白了颜清欢绕这么一圈的目的。

在她看来,两相对峙,无论是知道过去没有证据的事,还是知道将来未曾发生的事,初听这些话,只会觉得荒诞,任谁都忍不住怀疑。

可若经言倾之口转述与他,加了言倾主观的认知,又将已知真实的事与待确定的事,都摆在了他的面前,逼着他去信。

但她失算了,她在与言倾讲述这些事的时候,他亦听到了。

她说的那些事,他信,亦不信。

“穆大哥,我怎么觉得你在骗人呢?”林宇澈突然弱弱出声,他想了一圈,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很耿直地直接拆人面子了。

穆玖琛眸光淡淡地凝了他一眼,对他的不识时务有了新的认识。

言倾眸色深沉地扫了他一眼,隐隐夹着恨铁不成钢之意。

一左一右两道视线夹着自己,林宇澈下意识绷直了背,危机使人动脑,他快速转了转脑子。

他不傻,所以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穆玖琛在维护颜清欢。

林宇澈讪讪一笑,对两人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这边的热闹已经到了尾声,他看完了,可以退出他们的包围圈了。

楼下的比试他还未看过。

所以,林宇澈遁了。

言倾对着他的背影微抽了下嘴角,他安排的比试,他心里有数。

林宇澈此时去,还能赶上第二关的热闹。

对于他的离开,穆玖琛眼皮都未掀一下,骨节分明的手将言倾写好的一份契约文书捻了起来。

待他扫清内容之后,那双凌厉的丹凤眼微眯了一下,然后看向言倾。

林宇澈说的三七分,契约文书上写的五五分。

言倾书写另一份契约文书的手一顿,勾唇一笑,不见半点心虚地道:“三七之分,就是逗她玩儿一下,你若不许她写话本,便……”

“把青兮带去给她。”穆玖琛说着这话,将写好的契约文书放回他面前。

不仅应了颜清欢要个护卫的要求,还同意了她写话本一事。

“青兮?”言倾挑眉,语气难掩诧异。

那可是青字影卫里唯一一名女子,确定要给传说中惹他不喜的义妹颜清欢?

虽然,事实上,他也没瞧见穆老大对她的不喜,反倒放纵得很。

是他不在城中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变故?

“有何不可?”穆玖琛平调反问。

在颜清欢被蒙面人挟持之后,说清过往做保证之时,他便已经做了决定,要安排影卫在明面上保护她。

只是碍于她为女儿身,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暂时将青朗放到她身边应付一下。

如今青兮随青翼回了京,将她放到颜清欢的身边,正好。

言倾一噎:“汝心悦之即好!”

他怎么高兴怎么来,他一个做属下的也管不了。

这事他管不了,但李廷……

言倾心中一沉,喑哑着嗓音道:“李廷,要查吗?”

“查,为何不查,只是,须得从长计议。”穆玖琛说着眉心微皱,无论李廷做没做过恶,他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言倾听见穆玖琛的话,低垂了眉目,一时无言。

穆玖琛忽而挑了下眉,透过暗格看到了隔壁不安分的颜清欢,她竟然在找机关,到底是该夸她机敏还是说她蠢笨。

唇边噙了抹哂笑,他的眉心却是不自觉地舒展开了。

他又想起了她之前与言倾对峙时的表现。

在言倾刻意的撩拨下只闪过一时的惊艳,处于弱势依然不屈不挠的给自己争取机会,坚定自己的打算不动摇,语出惊人,不按常理出牌。

能自持,可雕琢,就是不太安分,想一出是一出,须得压压性子。

那就,将她送去连山书院?

穆玖琛刚愉快地做了决定,耳边就传来了言倾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如此,是因为元宁皇后一事。”

言倾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沉重,很早之前,他的心里便有个猜测,只是从未挑明过。

再次听到元宁皇后几个字,穆玖琛眸光暗沉了一瞬,克制着内心的波动道:“三年前平渊王逼宫反叛,他救皇上一事。”

“嗯?”言倾惊愣,随即抓住了一道灵光,“你的意思是,他救皇上一事,有假?!”

“并不一定有假。”穆玖琛敛眉摇头,沉声缓道:“当年,在内殿中,参与平渊王逼宫谋反一事的人,悉数伏法,缴了兵器,由内殿的禁卫军暂时看住,待先皇传位之后再行处理。”

“先皇拖着病躯,将玉玺交付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嘱托事宜,这时候,无论是太子、朝中重臣、还是平渊王党羽,皆面朝先皇跪于地。”

“殿外却忽然传来一声急促高亢的呼声:太子殿下小心……”

待他们闻声回头,看到的就是,平渊王的舅舅秦鹤面朝太子半跪而立,一把长剑从他身后刺穿了他的胸膛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