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背后执剑的人,正是李廷,在两人的身旁,看守秦鹤的禁卫军也砰然倒地,看起来像是被秦鹤所杀。

秦鹤的右手尚且朝外伸着,身中一剑,大睁着眼,微侧的脸,很是扭曲。

神情似震惊似豁然,嘴唇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有鲜红的血液大口大口地往外涌。

最后他,胸膛与侧脸摔于地面,眼里含着不甘,死不瞑目。

当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在李廷的暗示下,认为秦鹤先前是假装伏法,跪在地上等待时机好刺杀太子,以绝了先皇将皇位传给太子的念想。

现在想来,秦鹤没有那本事,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于他所跪着的位置,悄然杀了禁卫军之后,再对太子下手。

可他们愣是在李廷出声之后,才回头发现了秦鹤那副刺杀太子不果的样子。

听了穆玖琛的描述,言倾心中一震,险些抓破了手中墨迹未干的契约文书,似惊似疑地低声喃语:“你猜测,是他自导自演?”

穆玖琛不语,三年前的他,看待分析事情,不如如今全面,可依旧在心里存了疑。

今日突听李廷是奸细这些事,他除了震惊怀疑,到底没忍住顺着去猜想。

这一猜想,便将当初的疑惑拎了出来。

逼宫一事,秦家打头,先皇还未开始审问秦鹤,自然是要暂时留他一命,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的事情。

秦鹤若是想给秦家部分后人留条活路,便不会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妄动,留着一口气,总能搏一搏。

穆玖琛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面,抽茧剥丝地分析。

有种可能是,那看似是被秦鹤所杀的禁卫军,实则是李廷所杀,由于秦鹤与那禁卫军的距离较近,身旁的动静惊到了他。

于是他下意识地微侧着脸,想看发生了什么,右手微抬,是他惊讶之下的举动。

但他还未来得及看到什么,他便被李廷刺中,还听到了李廷呼声,露出了接近于不敢置信,震惊又豁然的神情。

也许,李廷与他有联系,他听出了李廷的声音,知道他的举动有何深意,所以才会出现豁然的神色。

如此,就连他死前不甘的表情,都更为合理,那不是众人以为的因为刺杀失败而出现的不甘。

失败的不甘,他早已有过,而那时的不甘,是在不甘,来不及将他的发现告诉他的侄儿。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而已,事实究竟如何,唯有李廷自己才知道,得看证据。

所以,李廷,要查。

“啪嗒!”

隔壁传来声响,惊动了沉思的两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到暗格处。

那方的颜清欢正歪头歪脑对着那间屋子的暗格研究,明明已经找到了机关,却以为没找到,泄气地撇了撇嘴,又坐回了原位,颇为无聊的样子。

低头、回正,仰头、回正,偏头、回正……

嘴里头还哼着不知名的调调。

穆玖琛透过暗格孔隙,在颜清欢仰头之际,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到了她白皙的脖子上,有着一圈清晰可见的红痕。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拧了眉,略有不快地凝了眼言倾修长如玉的手,冷声问道:“你对她动手了?”

“呃……”言倾被穆玖琛突如其来的冷语惊到了,觑视着暗格那方的颜清欢,抽了抽嘴道:“吓唬吓唬她而已。”

“以后别随便对人动手动脚。”穆玖琛语气冷冽,说罢冷冷的视线,又在他手上溜了一圈。

言倾俊脸一黑,他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谁,可她却知道无影阁的机密,还不允许吓唬吓唬?

他可是一发现她额头上有伤痕就立即收手了。

“一条红印就值得你出言警告,那她方才还吐血了,怎么没见你紧张!”言倾嗤声,随即一顿。

这事儿,林宇澈方才没对穆老大说。

果不其然,言倾一对上穆玖琛的眼神,就看到了他眼里夹着冷意的困惑。

“怎么会吐血?”穆玖琛心中十分难解,俶尔站起了身,大手捏着桌边,关节泛白。

言倾迟疑道:“不是……旧疾?”

他细细地打量着穆玖琛的神情,舌尖划过齿间,不甚在意地道:“她说她,泄漏天机,遭了报应。”

哧……

指甲划过桌子底面的声音,很细微,却逃不过耳力不凡的两人。

言倾微讶地盯着脸色忽然沉郁的穆玖琛,只见他忽然收手,朝着雅间门口走了几步,顿了顿,又折了回来。

他眸光深沉,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冷道:“带上你的契约文书处理完事情,青兮在外边。”

言倾:“……是!”他颇为无奈地对穆玖琛颔了颔首,捻着两张契约文书来到颜清欢所在房间的房门外。

……

言倾与颜清欢交谈的房间外,立着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

着月白色云纹窄袖劲装,面若冰霜,腰间挂着绣了红梅的黑色荷包,极好地掩饰住了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剑柄。

正是穆玖琛口中的青兮。

耳边轻浅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青兮淡淡地掀了下眼皮,眼角余光瞧见了一袭红衣的言倾,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待言倾临近了,青兮抱拳颔首以示敬意。

言倾回以一笑,眼尖地捕捉到了青兮眉眼间,时而掠过的疲态。

他隐晦地勾了下唇角,眸光微闪,也不知穆老大派青兮和青翼查什么去了,连他这个同他白手起家的好兄弟都瞒着。

好吧,他瞒他的还挺多的。

如此一想,言倾颇为无奈地拉平了唇角,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颜清欢。

他挑眉暗道:看来是被他那些宝贝吓得够呛,宁愿坐着冷硬的木凳,也不愿坐他垫了锦缎,又暖又软的藤木椅。

颜清欢听见动静,轻拍脸颊的玉手顿住,嘴里正哼着的痴情冢也停了下来,抬眸看向门口。

入目的,首先是拿着纸张的言倾,待他走进房间几步之后,露出了跟在他后面的身姿高挑的女子。

她的五官英气很耐看,一字眉稍显冷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发如男子一般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