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欢吓了一跳,瞬间提了一口气,下意识问了一句:“他不会是要醒过来了吧?”

说完话,她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琢磨着要不要用剩下的一条绳索将他绑了,再找一大团布料塞进他嘴里。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白菊就抬眸望了过来,她的目光,意外的沉静。

颜清欢微微一愣,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丝怪异感,随即就听她说道:“不会,他醒不过来。”

这话,隐隐含了些笑意。

颜清欢心里的怪异感更浓了,但程老变态没醒,提着的那口气可以松了,然而,她一口气还没松完……

白菊唇边蓦地绽放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她左手高高抬起,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猛地朝程老变态脖子抹去。

这一抹,动作又快又狠,血从程老变态的脖颈处涌了出来,他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这还不完,白菊抹了程老变态的脖子不说,还继续用那匕首捅他,上半身、下半身都捅,一刀比一刀狠,她的神情也越来越狰狞。

清丽秀气的脸,溅上了血迹,很是骇人。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颜清欢是害怕的,不仅害怕,且有轻微的恶心感,但小浮在白菊向程老变态补刀的时候催她离开,她却没有动。

原因有三。

一,她腿软。

二,她怕惊动了白菊。

她就算翻上了窗子,顺着绳索往下滑,人家也可以用匕首割了绳索,到时候,四层高楼摔下去,摔死了倒好,没摔死摔残了,可就让人有得哭了。

三,她心里隐隐觉得,白菊并不会伤害她。

小浮对此,只送了她四个字:迷之自信。

事实证明,颜清欢并非是迷之自信。

白菊捅完了程老变态,开始噙着温柔的笑,用着温柔的声音给她讲故事,听得颜清欢在同情之余,又免不了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之后,她又开始向人道歉,道谢,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用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

颜清欢微张着唇瓣,眼睛死死地盯着白菊倒在地上的身影,害怕,却又移不开眼……

艳色坊的花娘,一共分为五等,程老变态他虽然很变态,但他很有钱。

阮妈妈想赚他腰包里的钱,但也不想折损楼里比较有价值的姑娘,便与他达成了约定,只要他钱到位,四等花娘任他挑,做什么她都不阻止。

如此,程老变态折磨人的时候自然不会留情,被他折磨死的三位花娘,其中有一位与白菊情同姐妹。

两人被卖进花楼的时间相近,年龄相差不大,时常来往,便在花楼里做了一对相互扶持的好姐妹。

除了互相倾诉痛苦、互相分享喜悦之外,她们还一起做着遥不可及的梦:攒够银子为自己赎身,然后择一处乡野,一起好好生活。

然而,程老变态将这个梦,彻彻底底变为了不可实现的梦。

白菊成了被他选中的第四位花娘之后,在忍受折磨的同时,一直在找机会,找一个能杀了他的机会。

她们这些低等的花娘,是贱籍,就算被人折辱至死,也没人会为她们偿命,就连旁人的怜悯也很少落到她们身上。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为她的姐妹,报仇雪恨。

哪怕她,其实真的很痛,很害怕。

今夜,听了乙字十一号房里那位公子的话,她觉得自己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她原本打算,趁程老变态沉浸在折磨人的兴奋里,无暇顾忌她的时候,伺机杀了他。

所以,从那间屋子里离开的时候,她顺走了削水果的匕首。

但打算终究是打算,凡事都有意外,而她遇到的这个意外,让她得到了更好的结果。

至少,不用另一个人遭受程老变态的折磨了。

她死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白菊最后说给颜清欢听的话是:姑娘,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以退为进,故意向你示好,然后利用了你,利用你的同情心帮我,但我不后悔!

她说那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透着解脱,还有憧憬……

【醒醒,别发呆了,你该走了!】

小浮急促的声音在颜清欢的脑子里响起,将她带离了恍惚的状态,她最后看了白菊一眼,将绳索自由的那端系在了自己的腰上,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恢复了一些力气,然后缓慢地爬上窗子。

不多时,颜清欢便顺着绳索滑到了三楼,凭着月光,勉强站在了三楼的窗沿边上。

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先跳下窗子,进了三楼雅间之后再解开腰上的绳索。

然而叫她傻眼的是:绳索不够长!

颜清欢嗤笑了一声,毕竟,这个绳索原本就是程老变态为了助兴才弄来的,能指望它有多长。

她之前,太不在状态了,没想到将另一条绳索接上,现在,只能先解了再进去。

颜清欢垂了垂眸,眼珠往旁边一斜,望了眼倒映着星星和月亮的湖,估摸着她摔残的可能性小了些,便尽量往窗子里面靠靠,稳住了身子,开始解绳索。

而楼上,程姓小厮,开始“嘭嘭嘭”地敲门了。

之前,他只能听见女子的呜咽声,没听到他家老爷的大笑声,本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转念一想,兴许是老爷没空,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慢慢的,他连女子的呜咽声都没有听见了,更别说,笑声、鞭子抽人等声音了。

还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颜清欢在窗边,能隐隐约约听见楼上的动静,顾不得手掌心的疼痛,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奈何,她之前套得过于紧实了些,着急解的时候,还真不好解。

终于,在她急出了一脑门子汗的时候,绳索解掉了。

颜清欢握着绳索的一端,勉强扯了下唇,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稍稍挪了下脚,再矮了矮身子,预备着跳进房间里。

正当此时,她所在的这间雅间,房门被人踹了一脚,倒也不至于踹坏,毕竟没插门闩。

然而,突如其来的声响,却是让饱受惊吓之后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颜清欢再次受到了惊吓。

她整个人一抖,一只脚踏了空,手里握着的绳索没顶个屁用,就这么往后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