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应急灯光照亮崎岖的废墟。救护车,临时搭成的帐篷,各式各样的机械等齐齐待命,无声奏起抢救生命的交响乐。
这其中最具话语权的,则是在地震发生的瞬间,如同鬼兵般迅速出动的一组特殊消防分队。他们来历神秘,令行禁止,目标直指绿江酒店。
“队,队长。”
一身消防制服的贺程远收起嬉皮笑脸,打量着身旁素有“玉面罗刹”之称的特防队队长袁培。
许久未见,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样貌冷峻。明灯下,袁队身上橙黄色制服的反光条粼粼闪闪,举手投足专注稳重,就连状似随意丢下一柄工兵铲的动作,都那么,额……
烂透了。
贺程远落枕似的扭头,装作看不见袁培糟糕的演技。
懂,谁还没个亲朋好友需要走后门了?他老贺都懂。
可偏偏袁培表演完,还自言自语地睁着眼说起瞎话来:“不小心掉下去了。”
贺程远:……
他有眼睛,看见袁队手背因为紧张而暴起的青筋了好吗!
贺程远刚想调侃两句,不巧,恰好听到有“吱吱”的电流声从袁队腰带上的对讲机中响起,是来自其他兄弟的请求。
“嗯,知道了,这就到。”袁培冷静回话,音色如常。
再一抬首,面上的怅然失神已然不见。
废墟里,隐约又有傻里傻气的呼喊传来。袁培迟疑半瞬,抬手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谢了兄弟。两个新人加一起5万,算我腰包上。”
人家都这么说了,面子里子都给足,贺程远哪能不应:“放心吧。”
得到老搭档的保证,袁培最后凝视一眼废墟与外界相通的隙孔,目光微闪,随即转身拔腿而去。宽阔的背影在这片荒芜废墟中显得茫然,喜悦,又分外失落。
老贺不由长叹一口气。
身旁,菜鸟消防员小邓摸摸脑壳,不解道:“袁队是什么意思啊?”
“还没看出来吗?”老贺下巴朝向赴往另一现场的袁培,食指指尖指向下方的废墟,低声道,“碰上故人了啊。”
只是贺程远不晓得,那个小姑娘能否领会袁队的情。
漆黑的夜幕越来越薄,再过几个小时,就将拥抱震后的第一道曙光。
由于袁队买单痛快的缘故,即便没办法从客户身上赚钱,老贺还是带着身旁的小邓半点不马虎地指导废墟里的两位幸存者自行脱困。
“对,小余你试试用工兵铲的豁口别一下那个钢筋。”
“……”
“弄不动。”小姑娘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敲一敲旁边的水泥板呢?加油~”
余温、李明川:……
这些奇怪的叔叔们真的不怕他们俩把自己埋这儿吗?
为什么,绿江市的救援流程和他们在电视里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此时,二人还不晓得,其实茫茫玩家中只有他们这里最最特殊罢了。
外面,老贺和小邓不敢懈怠,早帮着把所有的加固工作都给准备利索,老父亲一样在外头扯着嗓子焦急地等待。
“是的,就是这样,加把劲!”
……
揣着一肚子的无名火,余温双手握紧工兵铲,全神贯注地按照外面说的敲怼。忽然,她手上猛地一个用力,只听“哐”地一声,薄薄却坚硬的钢筋笼与其他建筑材料之间的纠葛被一铲子给怼开,建材反向倾倒,瞬间灰尘漫布。
吓,吓死人了。
“太好了!太好了!快出来,都撑稳着呢!”老贺只盼着赶紧能向贺队交上这份苦差事。
里面沉默了半晌,而后,爬出来个灰不溜秋的大小伙子。他半遮眼睛,弓着腰,一瘸一拐,从头到脚全是外伤。
等候在一旁的当地医疗队连忙将其扶上担架,直接给抬走。
还差一个人。
老贺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下一秒,一身黑衣的小姑娘提着工兵铲,气势汹汹从废墟里走出。
也许是她避险得当,又或者是被袁队的”安排”给激发了潜能,老贺打量着她,顿觉这是所有重见天日的幸存者中,情况最好的那个。
尤其是精神头,感觉她能再提起手里的工兵铲,寻到死对头,并与之大战800回合……
老贺慌张地打开对讲机,接通队长,嘴上殷勤地关怀着:“小余,你怎么样?”
电波将声音向远处传送,却迟迟没有回音。
余温大口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一手把工兵铲拄在地势高的废墟上,借着头顶应急灯的光,眯着眼环视四周。
看起来,到处都是身着橙黄制服的消防员。
忽而,她的目光停驻,落在远处某个特别眼熟的僵硬背影上。
说相像也不十分像,那个高大的身影,比她记忆里年轻的爱人更要硬朗许多。
鬼使神差地,余温开口问道:“那是谁?”
话未落地,人先后悔。
余温从前都会克制自己没有答案的思念,不去牵扯旁人。
贺程远避重就轻地心虚道:“是我们队长。”
余温挑眉。
面前的老贺连脖子都没拧一下,就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他叫什么名字?”余温话语不善。
老贺只是抿唇,眼神四下飘忽。
身旁的小邓笑呵呵地打着圆场:“我们队长不告诉女人他的名字。”
呵,好大的魅力。
余温的大小姐脾气上头,噔得一声撇下工兵铲,冷冷道:“那仇人呢?”
她万分确定,如果没有那个队长下命令,她根本不用亲自上阵。
“额……”面前两个身着制服的大男人犹豫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淡淡的星空下,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啾啾地在他们的头顶鸣叫。
远处,其余合力救援的消防员们正嘿咻嘿咻地齐心协力。
忽然间,死里逃生的余温觉得很没意思。
深吸一口气,任由冰冷的气息游走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算了,余温想。
微微鞠躬,她面向二人诚恳道:“谢谢你们。”
余温心里有数,求生通道都是这几位打出来的。而她从头到尾做的那一点点工作,充其量与“从院子里取下小小的门闸”差不多。
就算有怨报怨,她也该找那个发神经的队长来算账。
“别,别谢我们。”老贺慌忙摆手,脸上的赘肉都在摇晃,“是小余你自己挖出来的,请一定记住这一点。”
余温再度纳闷。
这个绿江市,处处透露着诡异。
久埋在废墟中的头脑有点发昏,余温身子不由摇晃下,被早早等候在一旁的当地志愿者给扶住。
“受苦了,吃点东西吧。”
.
远离尚有危险的废墟,余温回头打量,见33层大厦如今只剩一地破烂的钢筋石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极目远眺夜色中朦胧的绿江市,发现其余建筑并未遭到如此强烈的破坏。
甚至,相距不远的那个挂着醒目的“绿江市场”招牌的地方,还格外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半点没有灾害降临时悲怆的样子。
“风雨无阻,永不撤摊……”
“这楼我们建的,有谱……”
种种诡异矛盾的信息组合在一起,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不停,让人理不出头绪。
余温大口喝完两碗粥,简单地处理了个人卫生,抬头望向东方稀薄的朝霞,决意赶在日出前去那个绿江市场看看。
不看一眼,总不放心。
绿江市场确实当得起美丽这个形容,冷绿色的钢筋骨架编织成坚固的穹顶,颇有工业美感。
它占地不小,一层皆是各式店铺,二层有个空出的广场,两旁排列着琳琅满目的漂亮摊子,场地规划很像欧洲大都市常有的文化奢侈品商场。
余温本来为自己穿着内衬破烂的大衣而不好意思,却不曾想,里面各位店主与摊主的穿戴更加朴素简陋,甚至破旧,她几乎称得上是最体面的那个。
这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余温不禁在心里打个问号。
脚下生风,她急匆匆地溜达一圈,发现绿江市场里售卖的差不多都是生活必备品,还有药品,堪称一个大型超市加药店。
然而,这些商品全部都是以平面图的方式展示的,甚至连一个样品都吝惜去摆,像是餐厅里明码标价的菜单。
一件羊驼外套,3888金币;家庭急救箱,888金币;还有牙膏牙刷组合装,灵性地标价99块9毛9。
好贵,好贵。
余温咂舌。
她如今只有5万金币,却身无一物。如果在这里一样样地买,怎么也是不能够的。
从入口一直走到出口,余温已经能够在远山的那头看到一点点熹微的晨光。
忽然,她的视线落到角落里一个简陋的摊子上。它不像别人那样分门别类,仅有四个牌子,分别写着S套餐,A套餐,B套餐,和C套餐。
最吸引余温注意的,是左边S套餐旁标注的价格——恰恰好5万金币。
店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红衣裳,瞧见余温感兴趣的目光,扬起笑脸。
“S套餐需要吗,最后一份了。”
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