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的眸子是极深的黝黑,在几近苍白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几步外远看他,肤如凝脂软玉,眉眼细长直扫入鬓角,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抬着头皱着眉,薄唇微抿,独自一人立在空旷房中。
他的眼神却一直是暗的,如同他身上的那套黑衣一样,他伸出手,白细的手腕一点点在郁芊眼中上移,他指尖微动,取出一个木盒,“哐当”挥手将盒子掀翻在地。
堪比金丹期实力的法器,叮叮咚咚洒在了郁芊的脚边。
郁芊低头懵了一瞬,下意识俯身去收拾,听见苏柒不解又嫌弃的声音:“你捡那些做什么?”
郁芊立刻收回了手,看着苏柒的一举一动,她险些都快忘了,眼前这个可不是剧情里的不染凡尘的高岭之花,他极有可能与画外音前辈是一类人,是个重生的角色。渡过了书中漫长的半生,重新回到了剧情还未开始的霁月门。
郁芊脚边的法器对苏柒而言,恐怕已经不足以他给一个眼色。
哪怕对于郁芊来说,每一个法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她也只能假装不在意地背手站在一边,心疼地看着苏柒粗暴地一挥袍袖,把元婴法器统统扫到地上,再一挥,出窍期的法器也被扔了出来,全数砸落在郁芊脚边。
郁芊如鲠在喉,只能用微笑表达她对苏柒行为的抗议。
她能怎么办,苏柒修为已至化神期,放眼修真界,是数一数二的年轻有为,别说他扔几个法器,哪怕他把宗门掀了,两袖清风成一名散修,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表达不满。
苏柒坐镇霁月门,带着一群半死不活的剑修跻身十大门派,全凭他本人的一念想法。如果他还是书中描述的那个师尊,郁芊自可以将画外音前辈的事和盘托出。
可惜可惜,现在只要苏柒不公报私仇,先杀阮云脂,后屠宗门,郁芊就谢天谢地了。
在她胡思乱想时,苏柒嫌弃地拎出来一堆法器:“这些法器,能抵挡分神期以下的所有修士,你随意挑一个罢。”
不,不愧是化神期的大能!!!
郁芊两腿一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像是站在一堆金币上的乞丐,大善人嫌弃金币太挫,批发了一箩筐价值连城的宝石,让她随便挑,拿哪块都行。
“师尊。”她仿佛活在梦里,“我真的选哪个都可以吗?”
苏柒肯定地点点头,他收集低等法器,本是为了给弟子应急。然而郁芊脚边的所有法器,前世没有用在霁月门,反而被魔尊收缴一空,成了一堆废铁,根本是无用之物。
郁芊受宠若惊,颤抖着五短手指,战战兢兢地挑了半天,在得到苏柒的准确回复后,果断挑了个最厉害,最金光闪闪的。
那是一面小金钟,看上去精致小巧,不过手掌大小,但只要一晃钟,钟声响时就能结出结界,向外衍伸数十丈,常人无法击碎,更别提进入结界。
她不讨厌画外音前辈,但一想着有人会在她睡得正香时摸到她窗前,她就不寒而栗。
郁芊反复地操作着金钟,苏柒看在眼里,开口道:“那人虽进了你的屋子,却没害你,你为何如此害怕?”
“师尊你有所不知,无论那人是何居心,半夜三更不速而至,都足以让人恨得咬牙切齿。”郁芊回答道,却不敢多说什么,生怕画外音前辈在一旁监视。
“哦……”苏柒意味深长道,郁芊歪了歪头,脑袋空荡荡的,不愿意与师尊耍心机,反正她也耍不过一个重生的人,干脆躺平。
苏柒再度开口,郁芊的心头顿时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拿着这个做信物,去解了阮云脂的禁闭,顺便告知她,说你愿意接替她接受任务,并且此次任务事关重大,我与你同去。”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郁芊险些晕厥,她现在正是骑虎难下,对于知道阮云脂会对他做什么的苏柒来说,主动丢锅,表达自己希望苏柒与阮云脂同行乃是下下之策,阮云脂的门派任务事关主线剧情,劝说苏柒不去也是不可能的。
照这么看,自己好像只能接受了,但问题又来了,苏柒刻意让她去通知阮云脂,是想把她当刀子耍,引得阮云脂心生嫉妒么?
师尊,您不在意,徒儿还想在宗门苟命。郁芊对着手指,怯怯地偷眼看苏柒:“师尊,徒儿不是很想见阮道友。”
说着还抹了抹眼睛,努力挤出几滴泪来:“阮道友对徒儿敌意颇大,徒儿怕她。”
她说得诚恳,嘤嘤哭诉完毕后,却见苏柒没有半分动摇:“是我的意思,你不过例行通知而已,与你何干?”
他不会放过让郁芊出现在阮云脂面前的机会。
苏柒话说到这份上,郁芊只能点头答应。她将金钟收入空间袋中,面带微笑走出没有顶的宗阳殿,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塌了下去。
她绕着思过崖周围走了三圈,硬是没想出如何在不招仇恨的情况下传达消息的办法。
不管是此次,还是阮云脂找她“兴师问罪”的那次,苏柒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偏袒。
这对阮云脂来说,可不是什么只得开心的事,郁芊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苏柒明摆着把她当做了牺牲品,推出去报复阮云脂。
师尊,你说你一个得道高人,用雌竞的方式欺负人,不觉得恶心么?郁芊忍不住望天,再度出现在思过崖。
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她在禁闭室的门口寻到了另一人,只是刚见到那人,郁芊的眉毛不禁扬到了天上。
那人环胸抱剑而立,容貌清秀俊朗,脸上愁眉不展,看上去也在石室前兜兜转转了好久。
郁芊看到他时,自己也送到了那人眼皮子底下,两人避无可避,直接打了个照面。郁芊不慌不忙,含笑扬手打了个招呼:“大师兄好。”
昨日还疑似脚踏两条船,托郁芊的福,许明川今朝已经两手空空。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