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表少爷张长庚娶五姨太,娶的是叶三小姐叶青筠,但酒宴三巡,热闹的喜宴划过一声枪响,把宾客们吓得不轻,在张家人的安抚上,大伙放了心,该吃吃该喝喝,结果没过一会,叶家的人竟然全都从喜宴上走了,随后新郎带着新姨太太来挨个桌子敬酒的时候,见过叶三小姐的人发觉怎么这姨太太好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了,比叶三小姐身量小很多,没有新娘该有的打扮,就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红衣,而且新郎脸上还有伤,让人摸不到头脑。

张其焘亲自送叶家的人上了车,让叶家的人放宽心,也让叶青筠放宽心,需要什么药尽管说,他们张家有的是钱。

“筠丫头,我家那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没吃亏吧。”送叶青筠上车时,拿着手杖的张其焘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句话他之前就想问了,但碍于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没提,这会叶家的其他人已经上了车,当着叶青筠的面,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出来。

阴差阳错,甭管过程多离奇巧合,总之叶青筠替了秦黛,他家小子现在都没醒过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点什么,到底叶三小姐上没上张大少的床,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张其焘问这一句,另外个原因是要看看这丫头的态度。

“啊?张世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才到门口就被那几个家仆围住了,没见到张大少,大少现在还好吗?”玫瑰精一脸无辜,几句把自己摘干净,她不是,她没有,她连张大少的面都没见到就遇害了。

张其焘不相信,眉眼一挑试探道:“……你没进他的屋?”没进屋那几个仆人会盯上她,会朝她下手?张其焘不相信仆人们搞错了对象,他们是把筠丫头和那个唱戏的搞混了,但不见得把进屋的人搞混。

玫瑰精立马说:“没进。”

张其焘看着玫瑰精,玫瑰精一双眼睛心思澄净,丝毫不作假,半响,他笑着送叶青筠上了车,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毕竟要是她咬死了和自己的儿子有点什么,这事还真是麻烦了。

前厅里的喜宴依旧笑闹一片,张其焘拿着手杖盯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马车,好好的婚事没想到这样收场,这时管家逆着灯光哈着腰走了过来,轻声回禀:“大老爷,大少那边大夫已经看过,只等醒过来就好,没……”

“孙家敢在我头上拉屎!在我的地盘杀人,杀了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真是胆子肥了!”张大老爷打断了管家的话,他只提结果,对中间的弯弯绕绕不敢兴趣,早年张大老爷是一个山头的土匪头子,后来不知怎么从良了,像模像样的做起了生意,官运亨通,面上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但身上的匪气还会时不时发作,隐忍装了一晚上的斯文人,这会也不装了,“……我欠叶家一个人情,筠丫头脸伤了,你找最好的补品和药送过去,她要什么给什么,至于张长庚那个蠢东西,让他今晚去祠堂领家法,那个狐媚的丫鬟也一并拎着去。”张家的门没那么好进,那个丫鬟别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

管家有些迟疑,说出顾虑,“……可她的肚子。”老爷重视子嗣,那丫鬟固然可恶,可肚子里的孩子实打实是张家的子孙,家法可不好受,表少爷都不一定受得住,何况是一个怀孕的女人,恐怕到时候孩子会有个好歹。

“受不了就是那孩子没缘做张家的子孙,要么跪祠堂,不跪就让那丫鬟滚蛋或者我一枪嘣了她,省得碍老子的眼!”张家子嗣单薄,但一个这样丫鬟生的孩子,还不如死了干净,张长庚是他二弟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张其焘也不好发火,要教训也轮不到他,憋着气的他猛的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开始找自己儿子的错处了,“柏年平时行事谨慎,滴水不漏,怎么今这么不小心,幸好是迷药,要是毒药,我张其焘岂不是断香火了,他在喜宴上碰什么了?让孙家的丫头钻了空子。”做事也太不小心了。

旁边的管家一副欲言又止回答不上来的表情。

张其焘瞪着他,敲了敲手杖,骂道:“吞吞吐吐,想说什么,有事说事。”

管家:“喜宴上闹,大少爷喜静,没在喜宴上多呆,也没碰其他东西,就吃了杯酒。”

张其焘:“酒??”

“就是老爷你递给大少的那杯。”

“……”

气氛诡异的沉静了一会,谁也没出声,半响,张其焘干咳一声,移开视线,看向天上的月亮,“恩,今晚月色不错。”

管家低眉顺眼,继续道:“还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大少跌在床头,除了昏迷不醒,还……”他顿了下,似乎在斟酌怎么用词比较好,“还衣裳不整……裤子上的拉.链都是开的,我觉得大少可能吃亏了。”

张其焘:“什么?!”裤子拉.链?衣裳不整?他扭头看向已经在黑夜中早就走远的车:那丫头难不成强上了他儿子!

吃亏的是他儿子,不是那丫头?要把人逮回来吗?

***

张家西北城的旺族,家大势大,张起焘是现在张家主事的大老爷,张家的一手辉煌都是他建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底下的兄弟姐妹跟着吃香喝辣的,所以张家到现在都没有分家,全都住在豪华的张公馆里。

张其焘这一脉子嗣不算不单薄,但闺女不少,儿子却只有一个,就是现在的张家大少——张柏年。

管家站在狼藉的床边给张大少一五一十报告喜宴上的事,张柏年只在喜宴上露过一面,喝了一杯酒,没想到里面加了东西,孙家的那位小女儿小心思挺多的,胆子也够大。

张柏年昏睡了一夜才醒的,彼时张长庚还带着他新进门的五姨太太跪在祠堂挨家法,管家把弯腰李带到了张柏年面前,老爷说人交给大少处理。

杨老大夫已经被张公馆的人从乡下急急忙忙的请了回来,他们知道杨老大夫的医术,非得让他看一看才放心,杨老大夫不歇脚的到了之后热茶都没喝上一口就上大少这来了,此时正在为清醒了的张柏年号脉。

张家大少张柏年,喜书画古董,是西北城里的一个传说,留洋归家,近两年才回的西北城,行事周到老成,恭谦有礼温文尔雅,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袭击叶青筠和叶青云领头的仆人叫弯腰李,他抖着身子跪在床边,他鼻青脸肿的,后颈上还豁开好大的一个口子,血和着头发已经凝固住,显得伤口更可怕,受了孙家小姐的蛊惑,想着把爬大少床的女人处理掉,得了钱又能得大少的赏识,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旁的管家给张柏年递了枪,弯腰李连忙磕头求饶,磕的一头是血。

张柏年头都没抬一下,手指拿着一片床上的红色花瓣,声音听不出起伏,“你们教训过了?”

管家:“没有。”

张柏年抬起了眼睛,视线终于定格在弯腰李身上。

管家直白的说:“腿上这枪是叶家少爷给的,身上的伤是叶三小姐打的。”要不是清楚情况,管家都有些不可置信,一个女娃娃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和狠劲,给弯腰李开了碗大的瓢。

张柏年沉默了片刻,不知是称赞谁,“打的够狠的。”随后移开视线,轻飘飘一句定了弯腰李的生死,“你们处理吧,处理完,布置得好点,亲自给孙雪林送去。”

弯腰李瞪大了眼珠,但来不及说什么就已经被捂着嘴拖了出去。

叶家三小姐,叶青筠吗,张柏年在这之前并不认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要嫁给张长庚做五姨太。

如今退了张长庚的婚事,塞进来一个丫鬟,别人移花接木,她李代桃僵,做的挺聪明的。

这时号完脉的杨老大夫出声了,“大少,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至于身上的这些伤,应该只是被房间里倒地的仙人掌扎了,把刺挑出来就没事了。”喝下的那杯酒药性早就过了,至于身上的伤——

一片狼藉的房间,不知道大少打什么主意,到现在都没收拾,地上是打碎的花瓶瓷片,水渍已经在床单上凝固,留下黄色的印记,插瓶的玫瑰花散落在床上,花瓣凋零,床头处是打碎的仙人掌盆栽,依照他行医的经验,这仙人掌上的刺和大少身上的伤吻合,他来过大少的房里几次,这盆仙人掌好像是大少的一个外国朋友送的,可惜打碎了,还让大少糟了灾。

胳膊和脖子上都是针眼一样的红点点,要不时熟知大少,杨老大夫都要以为洁身自好的大少是得花柳病了。

他回一趟乡,张家就翻天覆地了,张家表少爷娶一个姨太太也真是惹了不少的麻烦出来,说好取叶家的小姐的,到头来怎么忽的变成了叶家的一个丫鬟了,还有张大少这什么情况?

张柏年倚在罗汉床上,他五官俊朗,儒雅非凡,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坚定沉稳而随意淡然的气质,手指摩挲着一片红色的玫瑰花花瓣,皱眉回忆起某些细节,“不是仙人掌,是朵小玫瑰,花瓣还挺红的”他声音沉沉的,让人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房间里狼藉一切他没有让人收拾,仿佛是想从中回忆到什么。

什么小玫瑰,玫瑰花?杨老大夫一脸见鬼的表情,耿直道:“????大少,老夫学艺不精,城南有座香火旺盛的寺庙,要不,你去走一趟。”

“寺庙?”张柏年抬起眸子,一双眸子出尘遗世般清明,风流倜傥不外如是,他露出一个不甚明了的笑,声音雾沉沉的,“去一趟张家就知道了。”说着下了床,站起身,当着屋里管家和大夫的面一点点慢慢拉开丝绸睡衣。

“?!!!”管家和大夫同时瞳孔一缩,这是干什么?!

红日西斜,屋内光线分明,能看清一切,身姿挺拔的张大少拉开衣襟后,皮肤白皙,胸口处明晃晃的有一道淤青,那道淤青轮廓勾勒出的是一个脚印。

管家立马心领神会,精神抖擞,叶家三小姐不承认进过他们大少的屋,上过他们大少的床,如今可有铁证了,他忙道:“……大少,我马上让人把脚印的尺寸拓下来。”有了这个证据,看人还怎么抵赖。

张大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胸口上的淤青处拿捏了尺寸,淡声道:“不用,是一只一手就能握住的脚,我摸过。”小巧匀称,脚趾头像藕芽似的。

“……”大少平时再正经不过,这话说得,管家和杨老大夫蓦的老脸一红,两人视线对上又尴尬的移开,略感暧昧羞耻。

摸,摸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