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的速度和马车自然比不得,回到忠勇侯府时,已近黄昏。初妍叫香椽问了门房,知道接送她的马车不知去了哪里,还未到家。

她想了想,叫香椽跟着,直接去正院找尤氏。

夕阳余晖将黛瓦白墙的院落染成金红色,参天古木掩映下,郎朗书声透过院墙传出:“鸾对凤,犬对鸡。塞北对关西。长生对益智,老幼对旄倪……”

姬浩然坐在院子中的老榆树下,听恩成和义来背《笠翁对韵》。

两个孩子一高一矮,梳着统一的抓髻,髻上红绸垂下,缀玉玉雕的小羊,穿着一模一样的湖水绿薄绸对襟衫,青绸裤子,脚上?则是绣着雪团猫儿的缎布鞋子,背着手站在他对面,奶声奶气地背着书。

六岁的恩成背得熟练,三岁的义来却结结巴巴的,到后来实在跟不上?,索性光张嘴不发声,跟在哥哥后面瞎混。

姬浩然听得又好笑又好气,示意恩成停下,对义来道:“你单独背给?我听。”

义来左顾右盼,支吾片刻,忽地看到初妍,眼睛一亮,撒腿就跑了过来,热情地叫道:“姑姑来啦。”

恩成见到她,眼睛也是一亮,他年纪虽小,倒比弟弟稳重得多,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响亮地喊了声:“姑姑。”

初妍笑着揽住义来,又摸了摸恩成的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昨日她为恩成出头后,两个孩子似乎待她都热情了不少。

姬浩然站了起来:“妹妹回来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关心道,“宫里有没有为难你?”

初妍摇了摇头。宫里没人为难她,为难她的是忠勇侯府的人。

姬浩然露出笑来:“那就好。”顿了顿,又问道,“太后娘娘有没有什么吩咐?”

初妍又摇了摇头,问道:“嫂嫂在吗?”

姬浩然道:“她去了厨房,说要亲手做一道三丝羹,应该快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通传声:“夫人回来了。”尤氏在几个仆妇的簇拥下走入。她今日打扮得娇艳,描了眉,点了唇,鬓角的赤金点翠凤尾熠熠生辉,一身胭脂色的绣金掐腰长褙子光鲜亮丽。

见到初妍在,尤氏露出意外之色:“妹妹是刚从宫中回来就来我这儿了?”

姬浩然奇道:“你怎么知道她刚回来。”

尤氏揶揄地笑道:“我怎么不知?我还知道妹妹没有坐自家的马车,而?是坐了宋大人的轿子回来的。”

姬浩然一愣:初妍这次进宫是因为什么,宫中虽然没有明说,彼此却心知肚明,是那位看上?妹妹了。妹妹素来懂分寸,知进退,怎么会不避嫌地坐知寒的官轿?而?且,妹妹坐了知寒的官轿,知寒怎么回去,难不成是坐妹妹的马车?

姬浩然心中奇怪,开?口问道:“我们家的马车呢?”

初妍道:“马车在宫门外被人叫走了。”

姬浩然神色微变:“被谁叫走了?”

初妍道:“我不知。我出宫时便没见到马车,还是问了守门的侍卫才知道有人叫走了车子。这次过来找嫂嫂,正是想叫嫂嫂派人去问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旁人要用马车?”

姬浩然和尤氏这才知道初妍为何会坐宋炽的官轿,如果?不坐,初妍只怕会在宫门口干等,或者?只能步行回家。真要那样,忠勇侯府就得闹个大笑话了。

究竟谁如此用心歹毒?

两人都变了脸色,尤氏尤其生气?,叫唐妈妈马上去查。

初妍道:“这件事,只怕有人对我们府不满,欺上瞒下,从中作祟。我一个女儿家,没什么打紧的,哥哥的清誉却不能因此受累。”

尤氏感激地道:“妹妹,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让妹妹受委屈了,你还这么体恤你哥哥。”

初妍道:“原是一家人,嫂嫂何必见外。”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闲云院吧,不然,母亲该着急了。”

这个点,平时他们都已到了闲云院。

尤氏“唉哟”一声:“误了时间了。”忙叫奶娘们帮恩成和义来收拾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闲云院去。

初妍不动声色地看了姬浩然一眼,从尤氏叫唐妈妈去查开始,他就一直神思恍惚,沉默不语。看来,谁做下的好事,她这个好哥哥心中是门儿清。

*

石太夫人果?然等急了,一行人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到前来催人的立夏。等到众人到了闲云院,碗筷都已摆好了。

立春带着小丫鬟们上菜,石太夫人把初妍叫到一边,问她今天进宫的情形。

听到初妍说一切顺利,她哼了声:“那就好,她敢为难你,我就找她理论去。”

初妍笑着安抚她:“无缘无故的,太后娘娘为难我做什么?”

石太夫人哼道:“那可不一定,她在闺阁时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事事要压人一头。我就不信老了这脾气还能改。”

初妍微讶:“母亲出阁前就认得太后?”

石太夫人道:“认得。她原本是我师兄未过门的妻子,最后却攀了高枝。”

初妍惊讶万分:这件事她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过。她喃喃道:“我从没听人说过。”

石太夫人冷笑道:“你怎么可能听说,她许给?我师兄时不再京城,后来进了京,她捂着还来不及,根本就不敢让人知道。”

初妍目瞪口呆:石太夫人的意思,难道是梁太后翻脸无情,抛弃了她的师兄?

石太夫人没有多说这件事,只对初妍道:“娘跟你说这些,没别的用意,就是叫你不要怕。她自己还一堆烂账呢,经不起人翻。娘的女儿,不用受任何人的气?。”

初妍咕哝道:“你就不怕她杀人灭口?”这件事揭露出来,可是天大的丑闻。

石太夫人道:“不会的。”没有多解释为什么不会。

晚上?要回去的时候,石太夫人又叫住初妍,问她道:“我记得你屋中现在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粗使丫鬟,还有两个粗使婆子?”

初妍道:“是。”

石太夫人问:“管事妈妈的位置还空着?”

初妍又应了声“是”。她原本的管事妈妈和奶娘都在那场浩劫中丧了性命,又不想随便找个人顶替。毕竟,管事妈妈管着她院中的大小丫鬟,非同小可。

初妍不想让不熟悉,不信任的人插手太多她院中事务,因此,玉溪馆的管事妈妈一开?始就空在了那里。

石太夫人让人把原本守门的林妈妈叫来,指着林妈妈对初妍道:“你屋中全是小丫鬟,也没个老成的,我让阿林过去帮你打理,顺带教出几个人来。”

林妈妈和方妈妈,还有已经去世的薛妈妈一样,昔日也是石太夫人的陪嫁丫鬟,还是石太夫人几个陪嫁丫鬟中,武艺学得最好的一个。

石太夫人得病糊涂后,为了安全,需要人看守闲云院。林妈妈主动请缨,日日在门口守门。

这些日子,初妍先是住在闲云院,搬出去后也日日来此,和林妈妈熟悉得很?。知道她看着腰圆膀粗,实则思虑周全,心?细如发,做事极有主意和条理。

她能去玉溪馆帮自己担起管事妈妈之责,真是再好不过。

石太夫人对林妈妈道:“阿林,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了,你待她要比待我更尽心?。”

初妍看向林妈妈,对她笑了笑。林妈妈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先给?石太夫人磕了个头,又在初妍面前跪下,也磕了个头:郑重?道:“太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姑娘。”

石太夫人点点头:“记住你今日的话。”想了想,“今儿晚了,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直接去玉溪馆。”

林妈妈恭敬地应道:“是。”

初妍又陪着石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退。刚走出闲云院,就看到正院的小丫鬟提着一盏灯,在墙角探头探脑的。见到初妍主仆出来,忙迎上前道:“姑娘,夫人请您过去。”

唐妈妈那边,已经查清楚了?

唐妈妈果?然查清楚了马车被叫走的原因。或者?说,对方有意给她一个警告,根本不屑于掩饰。

马车是被姬凌安的人叫走的,说是要去承天坊接大夫去他府上?给?贵哥儿看伤。

尤氏听一次气一次,险些将手中的茶盏都砸了:“他家又不是没马车,分明是是故意的。你昨儿给了他好大没脸,叫人打了贵哥儿,今儿他就故意支走接你的马车,一方面是告诫我们,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丢脸丢到宫里?。”

她气愤难平地问唐妈妈:“车夫现在在哪里?”这件事,车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是忠勇侯府的车夫,职责所在,却不顾府上?的姑娘,被姬凌安的人一叫就叫走了,委实失职。

唐妈妈道:“韦总管已经叫人把他看起来了。”

尤氏板着脸道:“当众杖二十,以儆效尤。”

唐妈妈露出为难之色。

尤氏勃然:“怎么,我的话也不顶用了?”

唐妈妈道:“车夫是钱六。”

尤氏一愣,皱起眉来。

初妍不解:“这人有什么特别吗?”

唐妈妈道:“钱六是太夫人的陪房,一把好力气?,种田经营却一概不行。侯爷做主,安排他做了个车夫。”

尤氏身为儿媳,当众责打婆婆的陪房,的确不便。何况,石太夫人又是个护短的火爆脾气。尤氏不免顾虑重?重?。

唐妈妈建议道:“夫人,不妨将此事告知太夫人,请太夫人做主。”石太夫人宠女如命,听到这种事,必定比尤氏还要愤怒。

“不妥,”尤氏皱眉,“太夫人身子刚好,殷大夫回保定前再三关照,不可刺激她,不可让她情绪激动,以免病情反复。昨日因木剑与六叔父子起冲突的事,侯爷都怕太夫人生气?不好,特意瞒着她。你将这事告诉她,岂不是瞒不住了?”

以石太夫人烈火般的性子,该气成什么样!

唐妈妈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尤氏露出为难之色,看向初妍:“妹妹,你看……”

初妍心?中叹气:哥哥的性子已然如此,这个嫂子居然也是个优柔寡断的,难怪两个人被姬凌安压得死死的。只可怜了恩成,堂堂一个侯府世子,没有父母帮他出头,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上辈子被利用,算计了人,也被人算计,但至少,在宋府时有宋炽撑腰,进宫后有卫昀宠爱,除了最初记忆空白,慌张无措的那段日子,再没有委屈过自己。没道理这辈子回了自己家,反而?要委曲求全。

她开口道:“嫂嫂,下人既犯了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若仅仅因为他是母亲陪房的缘故,轻拿轻放,知道的,是嫂嫂孝顺母亲,顾忌母亲的身体,不忍责罚母亲的陪房;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子也怕了六叔,以后只要有六叔的话,就可以为所欲为,连主子都不必顾忌。”

尤氏心?头一凛,冷汗沁出:“妹妹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初妍又道:“你放心,母亲那里有我呢。”

尤氏下了决心,吩咐唐妈妈道,“就依我先前定的,吩咐韦总管。”

唐妈妈见初妍三言两语让尤氏想明白了,松了口气:她早就觉得这些认不清主人的恶奴该收拾了,夫人却投鼠忌器,以至于管家都束手束脚的。

她感激地看了初妍一眼,恭敬应下:“是。”

尤氏看向初妍:“多谢妹妹提醒,不然的话,家里只怕乱了套。”

初妍声音温软,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不是已经乱套了吗?太阿倒持,喧宾夺主,以致人心?浮动,为人所趁。”

尤氏变了脸色,半晌,露出羞愧之色:“是我无能,为妻,不能劝谏侯爷;为主,不能赏罚分明,收拢人心?。”

尤氏这么绵软没脾气,把错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初妍倒不忍再责怪她了。初妍的语气柔软下来:“嫂嫂何必自责?大错不在你,甚至罚不罚他车夫,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车夫不过是奉命行事,真正的症结在别处。”

尤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侯爷护着他,我实在没有办法。”

初妍目光微闪:“嫂嫂仔细想想,哥哥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中?否则为何铁了心?要护着他,让嫂嫂和恩成义来受他们的委屈。”

尤氏撑着额头细想:“不会吧。你哥哥向来行得正坐得直,能有什么把柄落入人手?不过是那人在侯府经营多年,根深叶茂,又是长辈,你哥哥让他三分罢了。”

初妍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的思绪:尤氏已经是第二次否认“把柄”的存在了,如果?诚王所说的把柄当真有,尤氏又全然不知,那多半是在尤氏不在哥哥身边时发生的事,甚至很可能是在两人成亲前发生的。

难道是姬浩然在前线打仗的那段时间?

初妍悚然一惊,这个时候落下的把柄,总不成是姬浩然通敌了?不可能吧,他再糊涂,也不至于做下这种事来。

尤氏期期艾艾地道:“妹妹,你哥哥疼你,要不你劝劝他吧?六叔前几年还好,这几年越发过分了,纵着贵哥欺凌恩成和义来不说,还妄想让红蓼顶替你,实在出格了。”

说到还在大狱中等待秋后问斩的红蓼,初妍想起:“红蓼和六叔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不遗余力地要扶红蓼上位?”

甚至在红蓼的罪行被揭露后,如虞妈妈之流还受人所托,妄图救出红蓼。她可不信,光凭红蓼一个小丫鬟,会有这个本事让人效忠。要知道,虞妈妈可是姬凌安的人。

尤氏犹豫了一下。

初妍目光微动:居然还真有猫腻吗?

尤氏道:“我也是听说,六叔和常妈妈以前相好过一段时间。”

初妍惊住:尤氏的意思,莫非红蓼是姬凌安的私生女?她想到红蓼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想到红蓼最后的不甘和妒恨,不知怎的,对这个荒谬的结论竟有几分信服。

尤氏含蓄地道:“六叔对红蓼极好,金银珠宝,名贵药材不要钱般往红蓼房中送,真像对亲生女儿一样。”

什么叫像亲生女儿,是真的亲生女儿吧!

初妍想着当初红蓼有恃无恐的跋扈模样,心?中微动:关于姬浩然的把柄,红蓼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那会儿底气?才那么足?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今日之事不再重?演,必须尽快解决把柄一事。只有姬浩然强硬起来,姬凌安才会安分。

看来,她得去会会红蓼才行。

*

乌云压城,狂风卷地。轰隆隆一声雷响,闪电撕破了天空,雨又下了起来。比不得昨日那场大雨的气?势,却也很?快绵延成一片。

天暗了下来,京兆尹大狱的值房中燃起了灯火。许多人干了一会儿活,偷偷瞧向外面站在檐下和他们头儿钱五说话的绝色少女。

说是绝色,他们其实看不到她的真面目。少女戴着帏帽,过膝的黑纱从帽檐四周垂下,将她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然而光那袅娜纤薄的背影,那娇柔婉转的声音,已能勾起人无数遐思。

跟着她的小丫鬟也是俏丽可爱,分外惹人心?动。

钱五满面横肉的脸上满是歉意,摇了摇头:“那位是陛下钦点的死囚,我们大人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得私下探视。”

香椽塞了一个荷包过去:“大人,还请通融通融。我们姑娘委实有要紧事要问那位。你看,我们两个弱女子,就算去见了犯人,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来。”

钱五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堆出笑来:“这倒也是。”口风松动下来。

香椽又道:“钱大人这回帮了我们,以后有事,可去侯府找我。”

钱五眼睛一亮,这可是天大的人情,这个险冒得值得。他下了决心道:“去看也可以,但姑娘千万别说是去见那位的。”

香椽满口答应:“大人放心。”

钱五回头关照了手下几句,领着两人往大牢方向走去。

外面大雨倾盆,大牢中也格外潮湿,地面冒着水珠,气?味难闻,光线晦暗。一路走过,不时听见铁链的哐啷声响起,分外瘆人。

红蓼是死囚,被单独囚禁在牢房的最深处,与其他囚犯远远隔开?。

牢房极小,几乎只能容下一人坐卧,里?面没有床铺,只在地上铺着稻草。红蓼穿着脏污不堪的囚衣,头发散乱,神情呆滞,抱膝坐在女牢角落的稻草上?,一动不动。

钱五陪着笑对初妍道:“小的只能带姑娘到这里?了。按照规矩,牢门不能开。姑娘有话问犯人,就在这里?问吧。”

初妍点头应下,走到铁栏前,轻声叫道:“红蓼。”

红蓼惊愕地抬起头来,哪怕是隔着帏帽,也一眼就认出人来。她蓦地站了起来,目中燃起愤怒与喜悦。

初妍心?中闪过疑惑:愤怒她理解,但喜悦……红蓼是关在这里?关得昏头了吗?见到她居然会感到高兴?

红蓼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铁栏杆。

难闻的气?味袭来,初妍注意到了红蓼脸上手上?的鞭痕。

红蓼在忠勇侯府先是受了笞刑,又被石太夫人还结结实实赏了一顿鞭子,随后就被送到牢中,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医治。有些伤口已经开始化脓。

初妍想到了前世她赐死自己时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模样。前世,她踩着自己的血泪步步登高时大概不会想到,重?来一世,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红蓼稳住身形,一手从里面探出去抓初妍,笑声难听之极:“你终于来了。怎么,你不是厉害得很?吗,还不是要来接我回去?”

初妍挑眉:红蓼似乎误解了什么?她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要接你回去了?”

红蓼一愣:“你不是来接我回去的?”

初妍微笑:“你觉得我像是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人吗?”

红蓼神色微变:“不可能,他明明说了……”说到这里?,她总算发现不妥,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初妍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看来她这趟没有白来,果?然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

看到大家的意见啦,我尽力而为^_^然而,一共3w多的存稿,已经发了2w+了,你们也不要期待太高(顶锅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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