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要走的人看这两人不走了,也都停下来等他们,洛介宁等官府的人全部都进去了,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还不肯走,便上前,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问道:“大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男人不像是其他人那么膀大腰圆,只弱弱瘦瘦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他一开口,洛介宁生生感受到了来自外貌的恶意:“小兔崽子,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信不信我们连你也打?!”
洛介宁连忙挥手笑道:“您误会了,我是玄天楼派过来给你们平息纠纷的人,你看看,我身后那些人都是呢。”
说罢,他转了个身让他们看到后边的一群人,那男人眯着眼睛道:“哦?平息纠纷?你们是玄天楼的人啊?”
其中一个男人道:“奇怪了,玄天楼怎么还插手这事了?难不成是官府报上去的?”
洛介宁看这些人跟官府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若是说是官府报上去的,不知能不能缓和缓和气氛,只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因而道:“可不是了,这瘟疫的消息传到七台山,自然就过来几个人了!”
对于这些字不识几个但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村民来说,有一个玄天楼的名头果然要好用得多,那男人就这么一看,立马就对他恭敬起来了,笑道:“哎哟,看来是贵客啊。”
洛介宁笑:“不是贵客,你们能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给段婉一个眼神,段婉立即把后边一行人全部叫上来听话了,几个男人见了几个姑娘态度立马就好了起来,都知道是清阁的女子,也都知道清阁的女子是惹不得的,可能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先是叹了口气,才道:“我们这个镇子上,也没剩多少健康人了,你瞧瞧,这些人得了瘟疫就算了,本来还是有法子可以救的,结果就是昨日,那些人不知怎的就忽然都跟疯了一样,见人就咬,拿着东西还会打人,脸上还……”
男人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洛介宁飞快接上道:“是不是脸上还有紫斑?”
男人倏地一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洛介宁和段婉对视一眼,看来,他们在门口遇见的那些人,就是感染了瘟疫的了,只不过,为何他们会出现在那里?
段婉问道:“伯伯,那些染病了的人是被关在一起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痛心道:“是啊,不然他们出来会感染更多的人啊。”
段婉又问:“那么,伯伯你们说冤是为何?”
男人道:“可不是那官府请了几个外来的郎中都只道这病是我们自己传染的,不就没了下落了,官府根本就不想管我们了!”
洛介宁沉吟片刻,问道:“伯伯,这个病是怎么传染的啊?”
另一个男人愤然道:“还能怎么传染?只要生活在一起就会感染呗。”
洛介宁有些后怕地退到钟止离身边问道:“我就杀了几个人,不会染病吧?”
杨天明一听这话,连忙退的离他远点,南倾文夸张地捂了嘴退后几步,南望更是跑出好一段距离。只李明嫣一个人怯怯地站在他身后,但是脸上的恐惧出卖了她。洛介宁:“……”
钟止离眼里漾起笑意,道:“说不定。”
洛介宁有些无言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听他们的说法,要么那几个人是自己跑出来的,要么就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你说哪个可能性大?”
一个男人听到他说这句话,连忙道:“不不不,我们镇子上的染病了的人都在一处,那些外来的人都不能进我们的村子的,都被官府的人关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里?”洛介宁和段婉异口同声问道。
“在靠近海边官府有一个专门接待从外边来的人的一条街。”
还有街?
洛介宁不由得有些发笑,若真的是这些人把瘟疫传染过来了的,那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一个男人愤然道:“要不是那些倭人,我们镇子上哪里会有这种病!”
洛介宁觉得他再在这里站下去,只会听到不停地抱怨,他拉上钟止离道:“你带咱们去看看染病了的那些人,怎么样?”
那男人神色有异,道:“那些人现在我们都不敢见了,就跟疯了一样,你们要去见的话,可得小心一点,别把他们打死了,他们毕竟还是我们的家人啊。”
洛介宁忙点头了,道:“自然是不会了。”
听他这么说,一去男人这才信了他,带着一群人前往关着人的地方,段婉问是否有人逃出来的,那领头的男人坚持说一个都没少,肯定一个都没有逃出去过,洛介宁拉着钟止离小声道:“那么,肯定那些人是漏网之鱼,我看是中原人的相貌,不像是外来人。”
南倾文一脸无语道:“倭人也就是比我们长得矮一点,但是相貌上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哦?是这样吗?”洛介宁摸摸下巴,道,“那这么说,都有可能了,但是人家既然说了人数没少,那么就是外来的咯。”
南倾文问道:“伯伯,那些关外来人的是不是官府在管啊?”
“是啊。”
“人有没有没少啊?”南倾文问,“我们在来的路上就遇见了几个染病了的人呢!”
几个男人似是有些惊讶,纷纷转头看着他,问道:“倭人是扎辫子的,你看他们有没有扎辫子?”
杨天明道:“没有扎。”
一个男人道:“那不可能,肯定是你们眼花了。”
南望这时候凑上来说道:“伯伯,我们这么多人都眼花了吗?”
几个男人不说话了,常风宿问道:“伯伯,有没有是没计算在内的人,出来了,所以你们不知道?”
那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坚定道:“不可能,镇子上所有的人我都认识,不可能会少的。”
洛介宁了然,看来,就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了。再说,那几个人已经被他杀了,尸体也就抛尸野外,就算叫那男人跑去认,估计也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段婉问道:“伯伯啊,那些人为什么脸上会有紫斑啊?是不是是别的病啊?”
男人摇头道:“就是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来问官府啊,结果你看,他们根本不搭理我们。”
看来,是百姓有理,官府没理了,洛介宁庆幸他们没跑去跟官府说话,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说得怎样晕头转向。
杨天明有些愤然道:“这个官府怎么这样啊,不顾着老百姓,还要他们做什么!”
一个较年轻的男人应和道:“是啊,你看看这世道,乱得很呢。”
洛介宁心里暗暗啧啧,你是没看过乱的世道呢还。
一行人跟着他们去了镇子南边,他们道那些人之前都在屋子里,因为开始发疯,怕他们出来感染别人,所以就转移到了当地的监狱里,监狱里原本那些人听到要全部释放了,高兴得几晚没睡着,谁知有几个一出来就被感染上了,又关了进去,这真可谓是乐极生悲了。
而染病的人被关进监狱也已经没了意识,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原本这些幸存的人还能去看看自己家里人,现在只能隔着铁栅栏看了。洛介宁发现,幸存下来的人都是体格强壮的男人,大抵是身体好免疫强,才没被感染。
他们派了两个身体强壮的彪悍带他们进去。他们一进那个监狱门口,扑鼻而来一股霉味,几个清阁的女子捂着鼻子不想上前了,李明嫣更是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入口就不走了。只段婉还跟个没事人般,跟在洛介宁身后进了监狱,那监狱大得很,足以容下几百人,这镇子也不大,住进去,足够了。
隔着冰冷的铁栅栏,那些男人一见有人进来了,立马冲了上来,双手扶住那铁杆,嘴里开始发出无意识的□□,洛介宁看过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布满了瘆人的紫斑,眼睛里空洞失焦无神,与之前他们在门口见到的那几人神似。那一双双布满了青筋的双手瘦的犹如柴火,似乎上前一掐就会断了,两边的铁栅栏被他们摇晃得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倾塌。南望跟在钟止离身后,有些害怕地往钟止离身上靠。
洛介宁却发现,除却男人外,那些孩童老妪妇女的脸上,没有紫斑!而这监狱,左边关的是男人,右边关的是老幼妇女!他不禁心里暗道,难不成,这病,还知道尊老爱幼了?段婉和钟止离明显也觉得奇怪,只这三人谁也没说出来。
段婉问道:“他们吃过东西没有?”
一大汉道:“每日送吃的过来呢,都吃了。”
钟止离问道:“既是吃过了,为何一个个如此枯瘦?”
不仅是抓着铁杆的那些男人瘦,那些妇女孩子和老人,均是瘦骨嶙峋,让人一眼看过去,倒是以为不是瘟疫,而是蝗虫过境。
男人叹气道:“官府不肯出钱,我们这里的粮食也不多,也没人去种了,只能捱着了。”
杨天明怒道:“遇上瘟疫居然还不出钱!这官府迟早得拆了它!”
洛介宁好笑道:“你若有那个能力,不如先来救救这些人如何?”
杨天明被他一说,无话了,段婉问道:“这些人,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在他们发疯之前。”
男人想了半天,两人还对视一眼,才道:“之前有个人来这里,说是行医,要来看看能不能救他们,但是看了一宿,说没办法救,就走了。”
洛介宁问:“此事官府知不知道?”
男人摇头:“不知道。”
钟止离问:“你们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洛介宁补充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男人对视几眼,一人道:“好像是三天前来的,前天走的,那人长得跟你差不多高,一身白色衣服,生得还挺好看,哦对了,他自己说他姓艾。”
他说这话,是对着洛介宁说的,自然是说跟洛介宁一般高,洛介宁沉吟道:“艾这个姓,很少见啊。”
段婉点头道:“我认识的人都没这个姓的。”
钟止离出声道:“可能是假的。”
南倾文问道:“什么假的?”
常风宿补充道:“虚报姓呗。”
两个男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一人问道:“那人为何要虚报?”
洛介宁没理他,问段婉:“你看,这是中毒吗?”
段婉摇头无奈道:“不像是中毒,但是那个紫斑看起来又很像是。”说罢,她指指自己腰间吊着的袋子道:“若是他们腹中也藏了这种草药,大概可以知道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发疯的。”
钟止离拔出剑,含笑的光一闪,顿时监狱里骚动了起来,洛介宁点头道:“看来,还是挺怕死的。”
一个男人有些惊慌道:“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止离道:“莫慌,我只是看看有没有伤口。”说罢,他走近铁栅栏,将剑伸了出去,那里边的男人一看他的动作,立马做鸟兽状散开了,钟止离出声道:“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他动作放轻,让他们感受他的善意,那些人将信将疑,还是离得远远的。钟止离还要说话,洛介宁咂嘴道:“太麻烦了。”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扇子,扇面一展开,一边拉住钟止离腰带把他往后一带,一边朝钟止离那边挥去,顿时飞出数十根银针,里边那些人做惊恐状,还没做出反应,银针已经稳当当将其中三人穿着的布衣胸部以下刺穿割了下来,这边的人清晰可见,那些人腹部果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