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宣宁帝出京。
徐半枫和钟止离灵殿的人将皇上送至兖州边界,御虚宫从兖州护送至豫州边界。碧云府和无尘轩在这边接应。
按理来说,这么多人手把手把他捧在手上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的,也确实,皇帝受到这样的待遇,倒是不相信他身边那些大臣的“六派威胁论”说法,心理倒是美滋滋的,还以为朕的江山有这么多志士守着,必然是一派繁华,国富民强。
只在豫扬边界,出事了。
洛介宁接到消息是在出事的第二日。当时无尘轩和碧云府的人已经安安全全地把皇上交到了钟止离和徐半枫的手人里,谁知道,还没走进扬州,前边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便是前些日子无尘轩失踪的几个门生。
当时前边玄天楼的几个门生看到是无尘轩的人,还以为是他们也要护送,便朝他们打了招呼,谁知那几人话都没说一句,便提剑冲了上来。那几个门生谁知道他们怎么就忽然发疯,还是后边架着皇上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拔剑相向,躲过了便问道:“你们做什么!”
钟止离和徐半枫在后边一点,见前边忽然停住了,便立马去前边看看情况,谁知一看便看到那几个人仍然提着剑找打。钟止离一看就立觉不对劲,对身边徐半枫道:“他们被控制了。”
徐半枫怕影响到后边的队伍,朝前边几个门生道:“你们先走!别停下!”
后边护送皇上的军队已经到了前边来,见了那些人立马就上去了。那几个门生听了他的话要绕过他,谁知那几个门生倒是朝着钟止离和徐半枫这边过来了。钟止离刚要拔剑,徐半枫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先别闹出动静。”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已经将一名马夫刺杀。前边两匹马受了惊,嘶鸣着不肯走了。第一个轿子里边坐的便是位高权重的王爷,那王爷见前边有动静,伸出头来看,只看到那无尘轩的门生剑拔弩张,忙问道:“怎么回事?”
钟止离欲将其中两个门生引到别处,谁知那两人目的十分明确,直直朝王爷的轿子飞去。徐半枫在中路斩断他们,一时场面混乱。前边的人已经跟无尘轩的人打起来了,徐半枫不忘叫着人先走,但是那王爷一看这场景,吓得肝胆欲裂,躲在轿子里瑟瑟发抖。
前边一停,自然后边的也要停下来。宣宁帝还没问是怎么了,那侍从撩开了帘子道:“皇上,前边似乎打起来了。”
宣宁帝觉得很意外,忙问道:“谁打起来了?”
侍从低着头道:“无尘轩的几个门生把马夫杀了,吓着穆亲王了。”
清阁的门生已经在扬州的边界等着,无尘轩和碧云府的人早以为送走了这尊大佛便是安全了,谁知就在后边人走了前边人又没来的时候,出事了。
钟止离欲速战速决,但那几个门生均是无尘轩资质不错的门生,且这几人一上来就是拼命般见人就杀,要不是钟止离徐半枫两人过来得早,王爷都没了。而养在皇家的那些军队在中间打了个下手,三方的人厮杀片刻,很快,无尘轩的几个门生便被擒住了。
徐半枫刚要上去,谁知那几个活着的门生竟一个个拔剑刺向了自己——
抓住他们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人竟死在了他们面前!
钟止离看着这一切,恍然想起来了洛介宁的话,心里不免产生了莫名的情绪。
被他们这一搅,皇上那边自然是已经察觉了,徐半枫上前去跟皇上解释,只道是无尘轩前些日子失踪的人不知怎的又忽然出现在这里,皇上只没料到两派之间的恩怨还能选在这个时候,只徐半枫解释那无尘轩的目的似乎是穆亲王后,宣宁帝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不是要对玄天楼下手!他们连皇室都盯上了?
这么一闹,自然是要停一会儿。那百里圭刚歇了一会儿,听了这个消息,那是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一见着皇上,先是诚诚恳恳请了罪,当他脸色阴沉去见那几人的时候,钟止离正在旁边细细观察。
那几人没什么一样,身上还是白金云纹袍,佩剑也是无尘轩的佩剑,只不过,似乎神志不清。他一见百里圭来了,立马退后了几步。百里圭铁青着脸,听闻这几个逆徒竟敢刺杀皇家的人时,他差点被吓得肝脏俱裂,这会儿看着人全自刎了,又气得七窍生烟。
他屁股后边还跟着几个无尘轩的门生,一个个围了上来。徐半枫在一边问道:“他们不是失踪了?”
百里圭脸色发青道:“是失踪了。”
徐半枫继续道:“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迷了心智。”
百里圭皱眉道:“这几个人平时乖得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大不韪之事!”
徐半枫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护送的最后一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即便是无尘轩的人闹的事,到时候定是一笔全部划在玄天楼办事不利上了。且若不是皇家的护卫队在此,恐怕还会拖延更久。
钟止离在一边冷眼旁观,现在这个情况,多说也没用,况且,他能猜想得到,唐玄同定会把这锅甩在碧云府头上。
百里圭再不敢懈怠,虽说皇上看在无尘轩的面子上,没定多大的罪,但是毕竟是他们家的人在闹事。他一封信先是传达给了唐玄同,翌日再陪伴玄天楼的人一同护送。
既是在第二日,皇上在豫州遇到无尘轩逆徒的事便传得到处都知道了。清阁的门生担心又出事,急急忙忙便赶了过去接应。
南承书接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叫了几个门生进去谈话,一直到午时都没有出来。只洛介宁悠悠闲闲地又在拿那簸箕抓鸟儿,天气暖和了,鸟儿多了起来,他一上午便抓了三四只。
南倾文觉得他抓到了立马把它放了的习惯有些奇怪,问道:“师弟,你无不无聊?”
洛介宁无话,那杨天明在一边问道:“你都不担心师兄吗?”
洛介宁顺势接道:“有什么担心的。那么多人,还能伤了他不成?”
常风宿道:“无尘轩这回不会推到我们头上来了吧?”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这回是他们理亏。当然,事是在碧云府的地盘出的,人是我们负责护送的,我们都逃不了。”
杨天明难得皱着眉问道:“那唐玄同,该不会是故意放了几个人出来,说是失踪了,其实是蓄意要甩锅吧?”
洛介宁意外地看他一眼,道:“那倒不会。成本太大。再说了,这事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南倾文问道:“他们是故意选在那个时候的吧?”
洛介宁默然。本在冀州兖州都是交接得好好的。但是由于豫州无尘轩和碧云府两边同时在,所以扬州这块地他们便没进来,只是送在门外,清阁的人第二日过来,空出了一段时间,给了他们机会。
但是其实清阁的人过来了,也不过是蹚浑水而已。要来的,怎样都会来。
第二日,碧云府的人也赶了过来,听说那几个人不正常,便要看看那几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要想控制人的心智,出了幻术便是蛊术。但是这几人在豫州失踪,在豫州出现,灵殿和御虚宫的人要来这里抓了人过去再放出来恐怕够呛。在场的所有人目光纷纷转向了碧云府。
若是碧云府给人下了毒,或是用别的什么方法,或许能够做到,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况且他们医术高超。这是个很简单的推理,在场没有人想不到。
碧云府的人倒也没在意,几个人看了一圈,然后道:“没有中蛊的迹象。”
若是中了幻术,人死了,也看不出来。
百里圭当即决定将尸体全部运回明枭城,让他们自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碧云府的人也没话说,这会儿皇帝还在,各派的掌门都不好发话,一个个憋在心里。
清阁将人安全送到了扬州,南承书带着人在氿泉镇迎接。洛介宁几月没见钟止离,好不容易有了次机会,定要跟上去看看的。
只在长长的队伍中,洛介宁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身黑色的钟止离,顿时心底暖成一片。南倾文在他身边,只看了他一眼,便咂嘴朝杨天明道:“我闻到了什么甜甜的味道。”
杨天明仰着头在看队伍,漫不经心答了一句:“我记得哪家的甜饼特别香。”
南倾文:“……”
南承书上前跟宣宁帝及一众人说话,洛介宁便朝着几十尺开外的钟止离甜甜地笑。只钟止离后边便是段婉,段婉倒以为是他在对她笑,一脸莫名其妙。直到后来她发现前边站的是钟止离,这才明白过来,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钟止离见他对自己笑,下意识便回以一笑。这一笑,倒是把前边一众玄天楼的门生该看呆了——
他们何时看过钟止离笑过啊!
南倾文激动地用手肘戳戳他道:“天哪!师兄对你笑啦!”
洛介宁一脸幸福地推开了他的手,道:“别动,我知道。”
南倾文一脸冷漠地别开了脸。
两人便相视一笑,洛介宁差点就冲上前抱住了人家。只等着南承书道完了,宣宁帝也要开始他的“微服私访”了,徐半枫和钟止离回了七台山了,洛介宁却要等着他们谈话。
洛介宁猜也猜得到,谈的大抵便是这次的事。但是碍于宣宁帝,大家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没什么说的了。只等着宣宁帝回了京城,六派才真的开始就这件事要谈论一番。或许还要开个洽谈会的。
洛介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等着钟止离回来要见他。他在外边晃荡了很久,直到夜幕都降临了,南承书才终于把人放了出来。
洛介宁在半路便拦住了人,钟止离未感意外,只问道:“你一直等在这里?”
洛介宁笑嘻嘻道:“这都不重要。”说罢,便一把抱住了人。钟止离被他扑得差点要往后退,一把扶住了他,道:“去屋里吧。”
洛介宁眨眨眼,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