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小不太清楚余母是怎么得的这个疾病,他遇上余琅的时候,余母精神就时好时坏。后来余琅便和舅舅一起,把母亲安排进了这家医院治疗。
医院的治疗和养护是一体的,余母情况不太好的时候就住院,稳定下来一点就直接在养护公寓住着,医院里有专门的人员安排照顾。
这样的医院在本地来说,条件算不错了,每年的开销并不低。
医生不建议余琅经常去看望母亲,尤其是发病的时候,所以余琅每次去都会先和医院那边预约,获得许可后,才会前往。
这次也是预约成功后,余琅才带着舅舅去的。
余小小依旧在医院外等,等了好久好久,都没等到余琅出来,反倒是看到了舅妈气势汹汹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匆匆忙忙跑进了医院里。
余小小吓一跳,他对舅妈没有好映像,生怕她找余琅麻烦,也顾不得许多,跟着跑了进去。
第一次进这家医院,和他之前砸了头去的那家普通医院很不一样,这家医院没什么人,四下比较安静,基本没有病人的家属前来探望,医院里只见得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在往住院部跑动。
舅妈也是在往那边奔跑。
没有人管余小小,小家伙心口咚咚砸的厉害,像是有什么先兆感应……要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小朋友,让开!”一名从远处跑来的医生冲余小小大叫。
余小小停下步子,茫然地应声看去,见那名医生掀眼看着他头顶上方,露出恐怖片里才会有的惊恐表情。
是位很年轻的医生,似乎胸口还挂着实习的牌子。
咚——
什么东西重重从上空砸了下来,并没有砸到余小小,但是砸在了他的脚边……
小家伙全身僵了一下,他在一地血泊里又转回头去,低低看自己的脚边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挂着有些扭曲的神情,和更加扭曲的肢体,如同一滩烂泥横躺在地。
是余琅的母亲。
住院部有32层那么高,直接从楼顶跳下来的。
同母亲一同掉下来的,还有一柄水果刀,水果刀整把刀刃深红,像是捅穿了血肉之后抽出来。
水果刀落地后弹开,弹落到那名实习医生的脚边,实习医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余小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动不了,手是僵的,脚也是僵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的,他像个冰雕雪人一样,顶着一张白花花的脸,直勾勾把脚边的余母看着。
余母睁着眼,也看着他。
四周全是尖叫声,是舅妈一把将他从尸体旁边大力扯了出来,余小小这才晓得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后医生护士们、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员纷纷跑来事发地,第一时间把尸体收拾了起来,带走。
舅舅也在现场,躲在一边花坛呕吐。
而余琅在一个几乎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余小小第一次见他的少年在全身发抖,捂着自己的肚子。
舅妈也在全身发抖,气得。
她扫视一圈,也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余琅,踩着高跟鞋哒哒跑过去,一把将余琅从角落里拉扯出来。
舅妈咆哮的声音,比怪兽的吼声还要巨大。
“你怎么还敢跑出来见人?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妈得精神病吗,不就是你吓得,你爸都被你害死了,你妈你也不放过,你是不是还要把你舅舅,把我也克死了,你才甘心啊?小怪物!”
“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点,病人在发病期间说的话不能听信,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两名男医生赶紧过来,把舅妈扯开。
舅妈固执地冲两位男医生吼吼,“他本来就是小怪物,他爸出事的时候就单独和他在一艘渔船上,全身上下都是伤痕,肩头还有怪兽的齿痕。他爸爸是用最后一口气和老婆打了求救电话,才见了老婆最后一面,我大姑子也是因为这,才疯疯癫癫变成这副鬼样子。
她生了个小怪物,被自己的儿子吓成神经病,老公也被儿子害死,她可真是个可怜人,你们医生治了她这么久,就应该把小怪物抓起来,这样我大姑子的病早好了!”
“小朋友你去哪?你受伤了,要赶紧治疗,快回来!”医生来不及安抚情绪激动的死者家属,有人发现余琅跑走了,大呼。
舅妈愤愤地骂了一句,“回来干什么?他妈就应该一刀子捅死他,小怪物!”
余小小一头撞过去,如同一头冲锋的小鲨鱼,舅妈哎哟一声被他撞得摔地上打滚,现场又是一阵骚乱。
小家伙在骚乱里,目赤面红,他瞪着眼珠,紧紧握着拳头,挂两串泪痕,冲舅妈吼叫:“你才是怪物,老——妖——婆!”
小家伙骂完,扭头冲着少年追了过去。
余琅再一次把他丢下了。
明明受了伤,竟然还能跑的这么快,一晃就不见踪影,余小小没跟上。
幸好地上还有血迹,小家伙一路跟着血迹,一路心疼,疼的眼泪哗哗往下掉,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偏僻山林里,四周是荒木和蒿草,他一路寻过的那些血线踪迹在逐渐的变浅,变淡,直到消失无踪。
但前方的血迹更显眼了,伴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的恩人那么好,余小小不相信余琅是怪物,就算是怪物,那也是一只好怪物。
就像他们人鱼,在人类眼里一样是怪物,但难道他不可爱吗?他也很讨人喜欢啊,为什么一定要对怪物抱这么大的恶意呢?
余琅是好人,余琅不会害人的。
余小小停下了步子,他在一片足有一人高的蒿草地里,看到了一窝草丛倒塌下去的痕迹,是被人压倒的。
这片蒿草地生在一条溪流边,真的生长的很茂盛,漫过了他的肩膀,他是一路拨开一路寻来,直到这会儿发现了这塌下去的一丛,才终于找到了余琅。
他的少年果真躺在这里,半昏迷,腹部有处洞穿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
蒿草生在一汪血泊里,不知是不是余小小错觉,他觉得原本齐肩高的蒿草丛似乎生长的更旺盛了一点。
而一条尾巴,从正在生长的蒿草里甩出来,甩落到余小小的脚边,之后像是一根寻到救命稻草的小精怪,把余小小的小腿缠住了。
那根尾巴从恩人的屁股后面抽出来的……褐色带着斑点,像是豹纹。
余小小腿有点软。
但恩人会是一只好怪物的。
不怕,不怕。他重新迈开步子,朝他的恩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