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镜妍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一边抬头看向天花板一边摸特殊道具，却听到楼梯方向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
“张镜妍？别来无恙啊。”
鬼魅的气氛一扫而空，两道身影从二楼楼梯口浮现，走了下来，为首的问道，“你身边的是谁啊？”
“吴城？”张镜妍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眼中厌恶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不知道你住这里。”
“这不是巧了吗？”打头的是个梳背头的男生，说话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这个本能开出什么好东西。”
刚刚楼梯上的是这两个人？程余风微微皱眉，不对。
之前的脚步声只有一道，而且很有规律。更别说吊灯上的笑声。
应该是别的东西想要下来，但被这两人的出现打断。
“这是跳频本，”张镜妍有些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
“正经点”三个字还没出口，终于走下楼梯，看到程余风的吴城就打断了她，板起脸来：
“这是谁啊？怎么有个新角色？”
“镜妍，你可不要又犯圣母，你带个什么都没的医生，这不是累赘吗？”吴城一脸不赞同，“另外，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可比你经验多多了。”
吴城捏住上衣上的圆形名牌，在灯下亮了亮，“上个本刚好和惊蛰大佬同队，哈，结束后就被招进组织了。”
他眯了眯眼，“哟，你还是散人呢？真可惜，当初你的潜力值多高啊。”
惊蛰，散人，潜力值。
程余风皱了皱眉，又是听不懂的名词。可能和角色的地位相关，他瞥了一眼那个名牌，发现它和灯集的那张很像。
看来惊蛰也是个组织。
“……”张镜妍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遇到吴城！
“我对你的境遇不感兴趣。只是我帮谁还轮不到你来管吧？”张镜妍冷笑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
“其实带新人在低危副本倒没什么，可你也说了，这是跳频本…”另一道声音慢吞吞地插了进来，“难度未知，规则未知，新人只会拖后腿吧。”
说话的是吴城身后跟着的那个矮个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程余风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围观三人的争执，面色淡淡。
燥脾气、嘴贱、情商低。
跟风使舵、狗腿、普通。
这两个人不需要关注。
他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件事：
那种熟悉的，属于“规则”的气息又出现了，但是与曾经不同，他无法再直接看到它们。
“我个人是不喜欢拖后腿的累赘的，”吴城抱着胳膊说道，“没有战斗能力的新人，在跳频本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喂，小子。”他忽然转向一旁老神在在的程余风，“你要是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可能还能为了你掂量掂量。要是副本开始，可就求助无门咯。”
张镜妍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这已经升级到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劫了是吗？
程余风冷冷地掀起眼皮，扫了吴城一眼，没有说话。
吴城骇了一跳，这个新人乍看起来毫无存在感，但对上眼神后却散发出一股尖锐而冷漠的气质，他莫名心里有些恐惧，却选择把这种直觉强行压了下去：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新人！只是借着旁人之威装腔作势而已，没什么的。
他定了定神，还想上前，却只对上了程余风转身后冷漠的背影。
程余风根本就没有注意吴城的心理波动。
他刚刚隐约感觉到大堂里那股阴抑的气氛卷土重来，便看向张镜妍，平静地说：
“副本可能要开始了。”
程余风话音刚落，大堂里的那座座钟就“咔哒咔哒”地走了起来，敲响了十二点整的报时钟声。
在单调的报时声中，大堂的气温忽然迭降，一股阴冷感慢慢爬上几人的肌肤，让刚刚还有些散漫的吴城禁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听到程余风的提醒，张镜妍猛然从刚刚的争执中回神，有些焦虑，“在大堂里开启副本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咬了咬唇，对程余风补充道，“副本开始后，再进来旅馆的就不是人了。我们别管这两个人了，赶紧走吧，最好不要在大堂停留。”
程余风没有应声，而是将视线投向旅馆的大门处。
透明的门帘上，赫然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不妙……”顺着程余风的视线看过去，张镜妍心里一紧，宛如牙痛一样吸了口冷气，“我们可能遇上麻烦了。”
这时，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完全掀起了门帘，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个穿着脏兮兮厨师服，胡子拉碴的男人，他面色漠然，手中拎着一把滴着粘腻液体的剔骨刀，头顶的厨师帽上沾染着可疑的黑红色脏污。
然而等他弯腰进入旅馆后，这个npc的异处才显现出来：
他几乎有常人的两倍高，头顶堪堪比天花板低一点，而剔骨刀也是有成人小臂长的加大款。
张镜妍的脸色立刻白了。
而趁着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厨师”吸引而去时，程余风默默地把右手背过去，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了一秒，便收回手去，而刚刚空无一物的手心出现了一张褐色的小纸条。
纸条上用板正的字体写着这样一句话：
“厨师的眼里只有顾客，尤其是喜欢骨头汤的顾客。”
他刚刚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规则”出现的形式变成了实体。
以前，程余风眼中的“规则”像是某种透明的标签框，乱糟糟地堆在人和物品上面。
但这张纸条上的话，好像是这个副本的规则。
它是抽象的、随机的。
程余风默默端详着纸条，这条规则看上去很重要。
看来他的运气不错。
张镜妍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从前经历的都是正常副本，她从来没有在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被扔进一个副本，还直面了npc。
更何况虚空这次居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难道跳频本其实是高危级副本？！
她眼睁睁看着“厨师”一步步慢慢接近，脑子里乱哄哄地不知该怎么办。
在这个场面下，一时竟然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只有座钟的走动声。
张镜妍咬了咬牙，她自己也没多少灵异本的经验，刚刚npc没出现还能强撑，谁知道，虚空竟根本不给他们回房间的机会！
“厨师”抬起死气沉沉的双眼，视线顺着几人的轮廓刮了一圈，无情绪的目光直让人通体冰冷。他忽然抬起剔骨刀，用刀背拍了拍另一只手的手心：
“你们是谁？”
被这种死气浓厚的眼神盯着，张镜妍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理智又告诉她，这个问题必须回答。
但一旦回答错误，这可就是一道送命题了！
按副本安排的身份回答该没错吧？她微微张嘴，正想顺势回答“旅客”，却看到吴城的跟班不知是不是怕了，竟然从侧面踮着脚想要悄悄溜走。
就在他即将绕过厨师，抵达楼梯的时候，厨师缓缓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地开口：
“是老鼠。”
下一秒，他身形一动，竟然瞬间来到了眼镜男的面前，慢慢举起手中的剔骨刀。
硕大锋利的刀锋在空中一寸寸下压，逐步逼近眼镜男的头顶。
虽然厨师的动作看着很慢，但眼镜却像是受到了某种桎梏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引颈待割的羔羊一样没有丝毫反抗。
吴城嘴唇颤了颤，忽然扭头，有些神经质地向张镜妍问道：
“你你你你都是你！不然我们就回去了！”
张镜妍同样沉浸在刚刚厨师带来的压迫中，此时手心里全是汗，听到吴城的声音，她露出了一个迷惑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还好意思说我？！
就插了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厨师的刀已经来到了眼镜头颅旁十几公分的位置。
眼镜僵直着脖子，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四面八方涌来有如实质的恶意，皮肤仿佛在被刀片切割一样疼痛。
“嗤。”
剔骨刀轻飘飘地横过眼镜的脖颈，仿佛人体的结构像一块豆腐一样毫无阻碍。
眼镜仍然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诡异得就像是生命早在下刀之前就被抽取而去，整个人生气一下子泯灭。
他脖子上的刀痕开始涌出血迹，一缕缕顺着皮肤纹路流下，脸上的表情似乎永远定格在了那一惊恐的瞬间。
攻击无解？！
张镜妍倒吸一口凉气，眼镜虽然实力不强，但应该也过了一两个低危本，可他保命道具竟然一个都没有用出来！
厨师从眼镜脖子上的刀缝中收回剔骨刀，伴随着刀面的撤离，眼镜男的伤口发出了古怪的“噗叽”声，接着平滑前移——
眼镜惊恐的头颅柔软地错位滑落，掉落在大堂的地面上，而他的身体仍然站立着。
无头的脖颈上，刀口平滑整齐，除了大量涌出的血沫之外别无他物。
张镜妍胃里瞬间翻涌起来，一股酸水反上喉咙，她用手背捂住嘴，硬生生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那个怪物还在这里，她可不想触了这家伙的霉头！
下一秒，眼镜的尸体却突兀地消失了，原地只有一摊还未干涸的血迹提示着几人这里刚刚发生的惨剧。
接下来怎么办？！张镜妍心跳如擂鼓，处理完眼镜，岂不是轮到了他们三人？
她求救般地侧头看向其他两人，却愕然地发现——
程余风不再停留在原地，竟然反而向厨师走去！
她眼皮一跳，就想叫住对方：
“喂！”别去送死！
但程余风已经来到了厨师的面前。
张镜妍有些不忍地侧过头去，不想看到刚结识的同伴血溅当场的画面。
厨师的行为很有规律，但也几乎没有自己的个人性格。力量强大，速度诡异，可能是特殊能力。
程余风想起那张纸条，所以说，npc一定是按照规则行动。只有违反规则，才会被杀。
那么，按照那条规则，有一个回答厨师一定会满意。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大堂中响了起来：
“我们是食客。请问，您会做骨头汤吗？”
程余风抬头看向厨师。
而听到这句话后，对方嘴角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