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杀机重重,初夏的夜晚,到处都起了浓重的雾。
冀王这个时候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既想拔腿就跑,远离纷争,但这无疑会显出他做贼心虚,可若是留下来,万一娇弱不堪的楚太子一命呜呼了,全天下只会认为又是他干的。
冀王十分煎熬,脑子完全跟不上节奏,好在他身边的扈从都是高手,还能与杀手抵挡一二。
然而,冀王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对方是有备而来,不消片刻,就从暗处杀出数十个黑夜杀手。
冀王心一横,为了让周边已经睡下的百姓,听到他营救楚太子一事,他扯着嗓子爆喝了一声:“来了!给本王好生护着楚太子,不得让楚太子受到任何一丁点的损伤,楚太子是本王的好友,楚太子在,本王在,楚太子亡……本王也不能独活!”
这份誓言太过沉重,冀王竟然差点被自己打动了,顾笙不明白自己让了冀王有了怎样的误会,以至于让他以死相护,不过顾笙来不及多想,就听系统嘤嘤嘤的骚扰声:“宿主,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反派的黑化值已经暴增到30!我的能量圈已经能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怨恨,宿主,我怕,嘤嘤嘤——”
顾笙:“没事,大不了任务失败,你被卸载重装。”
系统:“……”o(╥﹏╥)o
顾笙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白子卿还是一个如白纸一样的孩子,无法控制住自己,黑化起来根本不需要理由,全看心情。
顾笙撩开车帘,她往外望了一眼,就见冀王带着他的人正在和杀手厮杀,这家伙比姬夜那厮要可爱多了。
而白子卿则是护在马车周边,一人对付数人。其实,虽然他是顾笙从狼窝里捡来的,但从未教过他武功,他的招式错综复杂,很是随意,而且招招狠辣,每一招都是致人死地,这个时候的少年更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狼,满目都充斥着血腥与仇恨,仿佛只要给了他机会,他当真会毁了这个世界!
杀手越来越多,对方可能是想以量取胜,整个人长街已经密密麻麻的皆是人头,甚至于武功招式都无法舒展开了。
顾笙:“……”这个时代的杀手,可能脑子还没进化好。
她忧心着少年,但此刻却是无能无力,她刚说出口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人潮之中,少年的长剑不断地如闪电般的挥舞,他就像一个着了魔的剑客,一心只知护着他唯一的主子。
冀王也没见过这等刺杀场面,杀手太多,你推我挡,都快要赶上赶集了,对方似乎不想要冀王的命,冀王找了机会,终于凑到了顾笙面前,他这次一定要亲手救她:“顾兄,本王这就救你走!”
他扯着嗓子,生怕旁人听不见,他即将带着顾笙逃走。
拥有猪一样的队友,顾笙也很无奈。不过,此地不宜久留,的确应该速速撤离。
冀王很兴奋,他知道这是一次是“一雪前耻”的机会,只要今晚救了顾笙,就没有人再怀疑他了,可能因为兴奋过度,冀王一手伸了过来,掌下用力,劈在了顾笙的后脖颈上,顾笙失去意识前看见了冀王一脸的错愕,“冀王,你……你又对我下手了?”
沉睡中的百姓,此刻已经苏醒,有些胆大的悄悄支开了窗棂,偷看着外面的打斗,甚至还有几户的灯也亮了。
见冀王亲手劈晕了顾笙,百姓连忙又吹灭了油灯,将门窗关的紧闭。
可怜的楚太子,果然是被男女不忌的冀王盯上了,楚太子一定是不畏强权,这才遭受了冀王的毒害。
冀王出现了一阵的耳鸣,他听到了雨声,风声,冰雹声:“!!!”糟了!本王还能洗的白么?!
顾笙昏厥之后,系统抓狂的嗷嗷叫了两声:“反派的黑化值暴增到了40!”它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么!不想被卸载重装啊。
少年杀红了眼,他虽然在与杀手搏斗,但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他的主子,就在顾笙倒下的那一瞬,少年一剑刺穿了两名杀手,瞬间拔剑,一个转身飞奔到了顾笙身边,一把接住了她,毫无悬念的,即刻将他的主子抱在了怀中。
冀王颤了又颤,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方才会做出那种事,事到如今,他只能抓住机会补救,扯着嗓子嚷嚷道:“你快带顾兄先走一步,本王断后!”
他这是要拿命护着一个……本不相熟的楚太子?!
冀王认了!
夜色中,白子卿看着冀王的眼神甚是幽冷,夜风拂起了少年的锦袍,还有他鬓角的乱发,他神色孤冷,宛若是从黑暗的深渊走出来的夺命使者。
有那么一瞬,冀王看着少年,竟然心生惧意,但少年突然转身,抱着顾笙纵身一跃,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冀王很想为自己辩解,于是继续扯着嗓子怒骂杀手。
躲在暗处的百姓们对冀王愈发不齿。
以为他们都是瞎子么?明明就是彪悍的冀王将娇弱的楚太子给打晕了!肯定是因爱成恨,求.爱.不成,就干脆下此毒手!
***
白子卿抱着顾笙,一路疾驰,虽说有冀王断后,但仍有杀手追踪了过来。
白子卿伸出手探了顾笙的脉搏,确定顾笙无恙,他眼中的暴戾阴蛰才稍稍缓和了稍许。
少年似乎根本不知道累,稳稳当当的抱着他的主子,行至半路,为了给主子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的手饶过了顾笙的咯吱窝,覆在了她的胸口,如此一来,就能抱的更稳妥,可就在一瞬间,掌心传来一阵异样的是柔软。疾驰中,少年稍稍一怔,不过并没有太过在意。主子一惯都是娇娇弱弱的,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这样想着,白子卿将顾笙抱得更紧。
质子府外有晋楚两国的士兵看守,杀手无法轻易靠近,但此刻杀手紧追其后,白子卿察觉到了另一只手腕上传来一股湿润,他拥有野狼的嗅觉,当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血腥味!主子受伤了!
不远处便是“十里香坊”,所谓十里香坊,其实新田城的贵人们时常去了烟花柳巷,也只有这个地方此时还是灯火通明,声乐喧杂。
白子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做了决定,他原本可以带着顾笙当即赶回质子府,但此刻,主子受了伤,流了这么血,一定是伤势极重,权衡利弊之后,就选择在十里香坊落脚,趁着人多眼杂,也好混淆杀手的视线。
白子卿的行踪如鬼魅一般,抱着顾笙很快就潜入了一间屋子,随手就击晕了正在寻欢作乐的男女,他仿佛没有看到旖旎鲜艳的场面,将顾笙小心安放在了床榻上之后,就开始着急的寻找顾笙身上的伤口。
少年急的眉心紧蹙,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子,他方才明明一直在关注着主子,怎会没有发现主子被人暗算呢!除却冀王之外,没有杀手能够靠近主子。
少年遇事从来都是不慌不乱,即便是到了生死关头,他依旧能做到沉静如水,但此刻他慌了神,尚且稚嫩的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虑。
少年探了探顾笙的脉搏,主子的身子虽是柔弱,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主子今日所穿的是一月白色窄腰胡服,身上没有任何血渍,只有衣裳后臀处呈现出了大片的艳红色。
莫不是下身受伤了?
主子一直不喜欢旁人贴身伺候,即便在楚国东宫时,主子每次沐浴也不让婢女贴身伺候。白子卿以为,主子大约是个羞涩的少年,不喜欢让旁人看到她的身体,但此刻是生死关头,白子卿不想顾那么多,先给主子包扎了伤口再说。
白子卿掀开了顾笙的锦袍,里面还有一条雪白色亵裤,白子卿动作一滞,他一直都知道主子柔软,没想到腰肢细到了这种境地,纤细的要命,仅够他一掌可握。
白子卿的耳根子瞬间滚烫了起来,身子如同置身火海,五脏六腑都在承受着熏烤的煎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但有一点十分清楚,他更显靠近主子了,仿佛她就是一湾能够解渴的清泉,唯有她才是他的解脱。
白子卿平生第一次有了欲.望,但大掌停滞在半空,迟迟没有继续探寻。
突然之间,窗棂被人撞开,两名黑衣人跳窗而入,皆手中持着长剑,眼神中露出了得意之色,仿佛在说:“逃啊,你倒是逃啊!”
白子卿眸光乍冷,他理了理顾笙身上的锦袍,主子爱臭美,衣裳乱不得。做好这些,白子卿站直了身子,他从腰上取出一把软剑,这是他为了以防万一,事先就放在身上。
少年一身白衣,步子稳健,却又似乎无声无息,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像一个无情无欲之人,当他朝着杀手靠近时,似有一股凉意袭来,让初夏的夜染上一丝可怖。
两名杀手正要对视一眼,却在还未来得及动手时,一道寒光急速闪过,二人闷哼了一声,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见少年转身,折返床榻,又抱起了他的主子。
在白子卿抱着顾笙跳窗离开后,两名杀手的脖颈处才缓缓溢出血渍,之后倒地,当场断了气。
杀手死不瞑目,彻底没了意识之前还在想:那少年当真太可怕了!
***
白子卿抱着顾笙,一路疾驰回了质子府,他像是奔命一般,半点不敢耽搁,虽是不能确定主子到底是伤及了哪里,但大约可以猜到应该是后臀的部位。主子既然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身子,他便不让任何人靠近主子。
管事和婢女上前伺候时,差点被他一掌给劈了:“出去!”
将所有人驱逐出屋子,白子卿将顾笙小心的放在榻上,他没有再拖延时间,当即给顾笙查找伤口。
……
几息过后,少年抬起头来,俊逸清冷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十分惹眼的艳红色,他紧抿着唇,盯着榻上的人看了几眼,像是在想些什么。
但少年并没有一直呆愣下去,他给顾笙盖好了被褥,很快就端了清水给她清洗,之后又消失了片刻,再折返内室时,他手中端着针线筐,就坐在床榻边,他在心里默默估量了尺寸之后,就开始一针一线的缝制了起来,动作极灵活,比女红甚好的姑娘还要上手。
顾笙是在一阵小腹胀痛中醒来的,内室点了油灯,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少年正盯着她看,他的面颊通红,眸光有些闪烁,又递了一条类似面巾的东西给她:“主子,质子府人多眼杂,保不成就有各国的细作,属下不才,只好自己给您缝制这个。”
除却小腹不适之外,顾笙的脖子也疼,她还想问问,为何冀王要打晕她,但见少年异常的虔诚,她接过“面巾”问道:“这是什么?”
少年似乎很为难,看了顾笙一眼,但很快又移开视线,盯着脚踏上的一双小巧的皂靴,“主子,您可有哪里不舒服?”他可能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顾笙纳闷:“我甚好。”
少年愕然抬头:“……主子,您病了,那处流血了。”
顾笙看出了少年的无措,还有他涨红的脸,顾笙前世就有痛经的毛病,她猛然间警觉,这具身子的原主好像还没来过……初.潮?!
顾笙终于明白自己得了什么病,看着少年给她的“面巾”,上面的阵脚整齐有致,她强行让自己羞涩了一下。
看来他都知道了。
顾笙很好奇:“子卿啊,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少年没有去看顾笙的眼睛,视线总在涣散:“回主子,属下不久之前外出,偷偷抓了一个妇人,用剑逼迫她告诉属下的,主子放心,无人知道属下是谁,也不会有人察觉您的身份。”
多么体贴的少年啊。
顾笙心情复杂:“子卿啊,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告诉孤一声,知道了么?事无巨细,不管是你想造反,还是想威胁街上的妇人。”
听到造反两个字,少年欲言又止,片刻方道:“……属下知道了。
***
第二天,新田城都在传言,彪悍的冀王是如何打晕娇弱的楚太子,甚至其中细节也描绘的绘声绘色。
“我表叔的继母的侄儿亲眼所见,冀王殿下威胁楚太子跟他回府,楚太子宁死不屈,就被冀王打晕了。”
“这么说来,昨夜的杀手真的是冀王的人?”
“冀王这几年越来越猖狂,简直不将君侯和太子殿下放在眼里,那楚太子娇弱秀气,可好歹也是楚国太子,如何能随意欺辱?这事若是传出去,定然会让天下人皆以为,咱们大晋乃虎狼之邦。”
“我大晋子民和善温柔,从不暴戾,天下人对咱们的误会太大!”
“千错万错,一切都是冀王的错!”
“……”
一夜之间,冀王成了因爱成恨的怨男,这一天一大早,冀王就被老君侯一顿臭骂,自己的儿子,老君侯还是十分了解的,指着冀王的鼻子骂道:“你个混账东西,阴阳之事才合常理,你乃我大晋王族,竟也学着那些个风流纨绔,你惹谁不好,非要招惹楚国那小儿!”
他是个热爱和平的君主,真的不想打战!就算是有野心,也不能让世人瞧出来!
冀王跪趴在大理石地面上,心里的委屈无处可诉:“父君,我没有,我不是,我……”
老君侯突然暴戾,根本不给冀王解释的机会:“还想抵赖?就是你干的!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近男.色!”
被老君侯从大殿驱赶出来之后,冀王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顾笙应该就是他的克星,自从她来了新田城,他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近日来对府上的妻妾都不感兴趣了,每日躺在榻上,一闭眼全是如何与顾笙处好关系。
眼下,世人对他的偏见太大,冀王感觉自己遭遇了人生的挫折期,也不知几时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