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姬墨前来行宫避暑,表面上只带了高良这一位将军。
高良是姬墨一手栽培出来心腹,也是唯一一个能近姬墨的男子,甚至朝中曾传言,高良早就是姬墨的.床.榻.之.臣。
姬墨面对一方巨石,负手而立,身子如?松柏般挺拔。高良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君上,探子来报,现任凉州刺史已与古子羲皆为姻亲,这个古子羲在凉州声望颇高,青州徐闻也暗中和他?联络过。以君上之见,是否要提前打压?”
大晋已经昌盛了数百年,各路军阀世家早就在暗中蠢蠢欲动,一旦暗中势力扩大,对大晋将是一场极大的打击。
高良在等着姬墨的答复。
此时,姬墨侧过半张脸来,年轻的君王气度澎湃,如?有吞咽天下之势,他?眼底的幽光微冷,唇角微微动了动,这才道:“此事就交由丞相全权处理。”
奎家这些年膨胀的厉害,加之皇太后也是奎家女,奎丞相早就习惯了权势熏陶的滋味,奎家那边有什么动静,高良也是一清二楚。
他?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姬墨的意思,抱拳道:“还是君上英明!不如?让他们鹬蚌相争,届时君上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即便他?们不想争,也会迟早露出马脚!”
这时,高良想起一事来,有些犹豫,但被姬墨一个眼神扫过,他?只好如?实禀明。
姬墨最?不喜欢别人对他有所隐瞒,一旦察觉,后果多半都会很?惨。
高良想起了贵妃清媚瑰丽的模样,生怕得罪了顾笙,将来免不了遭受耳旁风的迫害。
他?道:“贵妃方才与古子羲安排的细作接头了,君上,您看……是否要揭穿贵妃?”
一言至此,高良再也不敢多言。
姬墨表情没甚变化?,淡淡道:“不必。”
高良微愣,看着君上的表情,好像一早就知道贵妃的身份,却还是放纵着贵妃去和细作接头。
难道,这是君上的计谋?
君上这一招果然是高!
……
避暑山庄还有一处百年的古井,随从的宫人们将瓜果放入井水中,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吃上冰镇瓜果。
顾笙小憩过后,就主动去见了姬墨。
她觉得,很?有必要让姬墨知道,古子羲早就打了宝藏的主意,而且既然能安插人在行宫,可见古子羲的人脉已经伸到了皇宫大内。
顾笙可不想让本属于曾孙的宝藏落在了男主手里。
是以,顾笙步子便有些快,微热的风吹起了她身上的雪白色衣裙,她身子轻盈,仿佛风一吹就要转瞬而逝。
姬墨看着她走来,暴戾的心稍见平稳,但却是更热了……
此时,高良也在一旁,只见贵妃也不行礼,她亲自抱着瓜果过来,又?亲自削了果皮,切成一片片的小丁状,异常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慈爱,道:“君上,三伏天伤身子,你?多吃些瓜果。”
姬墨看着面前这女子一副长者的慈祥样子,他?额头溢出三条黑线,但美人盛情难却,他?还是吃了一块。
见曾孙今日难得顺从,顾笙欣慰至极,若是子卿看见曾孙儿如此像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笙眸中泛着星子。
她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亏欠了白子卿,还有他?们的孩子。
如?今这份遗憾如果能在曾孙身上得到补偿,她心里也能稍稍好受些。
故此,即便姬墨是个娇病很?难应付,她也想拿出所有的耐心,一步步引导他走向正途。
姬墨被她母亲般的眼神气到了。
“你?在想什么?”姬墨意味不明的问道。
姬墨走到哪里,都要一股浓郁的实心散的气息,他?好像很怕人骗他?,所以,无时不刻都在提防。
顾笙的回答又?给了姬墨一顿暴击,她答道:“我在想,要是能看着你?长大就好了。”
此言一出,顾笙自己僵住了。这该死的实心散!
一旁的高良两股颤颤,心想,贵妃果然是性情中人,偏好与旁人截然不同。
姬墨口中的甜瓜还没咽下去,他?看着女子姣好的面容,还是她眼中十分?明显的溺宠意味……
两个呼吸之后,姬墨才道:“既然贵妃这么爱朕,那朕今日便带你去宝藏。”
高良一愣,完全看不明白状况。
听到“宝藏”二字,顾笙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她直接供出了碧池,诚恳道:“君上万万不可,行宫已经混入凉州细作,这些人就是冲着宝藏来的,而且也不知他们到底在行宫安插了多少人,万一宝藏地点暴露,对君上的安危十分?不利。”
姬墨自幼就体验惯了被人敬畏之感,但几乎没有人这般处心积虑的为他着想,即便是皇太后,她心里也只有她的母族奎家。
姬墨还是那种冷峻无温的脸,但又?多吃了几块甜瓜。
高良惊呆了:“……”贵妃许原先真的是细作,只不过如?今被君上策反了?
君上果然是君上,他?这个做臣子的永远也无法企及。
古子羲和顾笙原本是两情相悦的一对,但古子羲却又与现任凉州刺史之女定下了婚约,想来顾笙一定?是心有怨恨,因爱成恨,故此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一定?是这样的!
高良了脑补了一场荡气回肠,千转百回的三角爱恨情仇。
然而,高良的表面神色却不显,道:“君上,若不……利用这次机会,将潜在暗处的探子都引出来?”
高良跟在姬墨身边数年,他?大约能猜出姬墨的意思。
姬墨吃了半碟子甜瓜,他?很?少贪嘴,即便是幼时,也对吃食不甚敢兴趣,他?天生是个性子孤僻的人,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今天却是贪食了。
……
这座行宫的历史并不长,是当年的白子卿在位时所建,但顾笙并不知道。
姬墨如?约带着顾笙来到了地宫。
地宫就在行宫的下面,刚入几丈之深,只觉沁凉爽快,但再往里走几步,便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阴风。
顾笙是个无神论者,但自从死后绑定?了智商系统,她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怀疑,越是科学无法探究的东西,就越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此行除了姬墨的几个随扈之外,便只有高良,人数单薄,一点都不想是来探险的样子。
顾笙很?在意曾孙的安危,她的声音在过道里回荡,“君上,咱们此番来了地宫,一定?被人盯上了,若是一会反贼从暗中杀过来……”
姬墨从未宠过一个女子,但不代表他?不会宠,有些事像是早就深刻在灵魂深处,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郁结,道:“贵妃休要担心朕,古子羲的人如果想杀朕,朕就把你?推出去。”
顾笙:“……”你?,你?,你?狠!
高良:“……”贵妃真是命数不济,屡次遇到渣男。
随着地宫越来越近,壁画上突然可见红衣女子身影,这些画有些并不完整,但皆能看出是身着红衣的女子。这女子身形纤细.婀.娜,仿佛如?清风拂过,衣襟飘然,又?像是九重天的凤凰,高傲孤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但奇怪的是,这些壁画上的女子都是背影,没有一个是露出正面的。
不过即便如?此,单看背影也能猜出女子是何等?的倾城绝艳,而且能出现在地宫的壁画上,这女子肯定与姬氏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震惊于壁画上的盛景时,姬墨突然蹙眉,呼吸出现了一刻的凝滞。
他?梦中之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这里是曾祖修建的行宫,难道这女子是曾祖的什么人?那为何又?出现在他的梦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终于来到了地宫的终点,火把光的照亮下,地宫内的景象被照的一清二楚,四壁上还是火红色长裙的女子背影画,地宫中央摆放着一只深海铁木打造成的丈许长的镜盒,百年不腐,光泽依旧。
顾笙扫视着一切,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她周围萦绕。
她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但事实上,她知道,她并没有来过。
这时,通往地宫的遂道中传来阵阵脚步声,声音很急促,一听便知对方是一众高手。
高良看了一眼姬墨,等?待着他?的指令,但姬墨的注意力都在壁画上的美人图上。
“君上!”高良唤了一声。
姬墨到底不是寻常人,强行将意识拉回,对高良点头示意。
顾笙并不知这对主仆二人之前商榷过怎样的计划,她现在很想弄清楚,壁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地宫内又?涌入另外一波人马,顾笙一眼就认出了碧池,她领着黑衣杀手而来,双目泛着金光,就好像马上就干出永垂史册的大事,骄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给我统统围困!”
碧池是有备而来,她似乎已经在行宫蛰伏已久,更是知晓姬墨的行踪。
眼下,碧池的人明显占了多数,而且杀手手上的兵刃皆是沾染剧毒,她自己也觉得胜券在握,一度膨胀了起来,“暴君!没想到你也有今日的下场吧,你?做梦更是想不到,你?独宠的贵妃其实是凉州细作,哈哈哈哈!”
碧池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
这个笑话可能有点冷,除却她自娱自乐之外,无人配合。
姬墨着一身绛紫色锦袍,他?的身段简直好看的不行,是那种典型的腰部以下都是大长腿的人设,即便此刻被杀手围困,他?也是神色极淡,仿佛天生就是高.逼.格的存在。
碧池在笑到第五声的时候突然卡住了。
不对,以她数年的细作经验来看,场面不太对劲。
面对碧池一言不和就背叛的行径,顾笙表示非常不齿,“碧池!你?果然是碧池!你?这样做就不怕表哥怪罪于你!”
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碧池方才心里咯噔了一下,此刻总算是松了口气,整个地宫都被她团团包围,怎么可能会出岔子呢?只要她亲手杀了暴君,古子羲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加之顾笙今日就要死,如?此一来,能和她斗的女人又?少了一个。
老天让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这是亘古不变的的道理。
碧池又?仰面狂笑了几声,“哈哈哈哈,顾笙,你?不会真以为古大哥在意你吧?他?若是在意你,怎会将你?送给暴君?你?别痴人做梦了,古大哥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不瞑目了?”
顾笙被女高音吵的头疼,侧过脸看了一眼姬墨,“君上,你?看,她咒我。”
碧池:“……”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劲,按着她事先预想过的场景,暴君得知顾笙真实身份之后,一定?会亲手持剑将她这副美人身子捅死,碧池甚至还幻想过顾笙如?何的惨死,最?好是能死在血泊中,让她面目全非。
可……这是怎么回事?
暴君非但没有动手,顾笙还在撒娇?
碧池环视四周,确定自己依旧占了上风,这才稍稍收敛疑心,道:“哼!咒你?又?怎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古大哥,今日找到宝藏,也有你?一份功劳。”
碧池坚信,此处便是流传已久的大晋宝藏,传言这里埋葬着一代君主最为珍贵之物,价值不可估量,只要有了这个宝藏,古大哥的大业会事半功倍。
碧池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破空而出,直直的朝着她略显平坦的胸.脯.刺了进去,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目睁大,“不!”她不能死,她还没有等?到古大哥成事,还没有成为他的女人呢!
碧池死不瞑目了。
顾笙侧过脸,看着姬墨手中收回的那把软剑。
曾几何时,便是这把剑无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她上辈子弥留之际,就是盼着能见上白子卿一面,也不晓得他?可曾清瘦,又?或是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她猜,上辈子的她,大概也是死不瞑目的吧。
高良见姬墨已经动手,便不再静观其变,当即吹响了口哨,这时,通道里面传来厮杀之声,杀手们大惊,没想到在自己人里面早就混入了细作,甬道狭窄,一时间打作了一团。
……
不消片刻,杀手被全部处理,高良办事一向是果决循序,办好一切之后,地宫之间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杀手的尸首被拖了出去,就连留在青石地面上的血渍,也有人在无声无息的清理。
仿佛方才的一场厮杀根本不曾发生过。
“君上,宝藏虽在此地,但以末将之见,不宜直接打开,还是从长计议的好。”高良提议道。
姬墨的眉心紧蹙,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高良也不敢继续多言,此刻的姬墨很?想探知一个答案,为什么他?梦里的女子会在这座地宫里!他?的曾祖又?和红衣女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姬墨走上前,一切顺着本能,他?手中的软剑对准了锦盒上的锁孔,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力量指引着他?,手中软剑稍稍动作,锦盒突然开了。
此时的地宫没有剩下几人,除却姬墨和顾笙之外,便是高良和两位侍卫,几人齐齐看向锦盒,却见里面并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而是一件红色衣裙。
如?火的颜色,夺目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