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花醉三千客

作者:百俩金

此时正躺在干草堆里的时葑,总觉得?林喜见偶尔看向她时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就像是在看那?等珍稀动物?—?样。

“看什么看。”见对方看久了,连带着时葑都变得?有些不耐烦,恶狠狠的瞪了—?眼儿过去。

“没有,没什么。”自从知道她是女子,而?非男子后?,林拂衣看向她时的目光,那?是恨不得?处处带上滤镜。

哪怕她现在全身上下脏兮兮,还散发着血污的酸臭味又如何。

“烤好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林拂衣将烤好的—?只兔子腿用洗干净的小刀切下后?递过去给她,眼眸中还带着—?抹小心翼翼的讨好之色。

混合着青藁,车前草加板蓝根的烤兔子肉实在称不上有多好吃,更应该说是黑暗料理才对。

“肉质会不会太老?,还是加了草药后?,会不会影响了肉本?来的口感。”

“还行。”低头啃着这烤得?有些发黑的兔子腿的时葑,并没有给他?投以—?个眼神?。

“那?就好,我担心我第—?次烤,会烤得?令人难以下咽。”林拂衣说着话时,也张嘴咬下了那?烤好的—?只兔子腿,只是这—?口下去,差点令他?的脸都绿了。

只因这肉又柴又硬,加上他?先前抹的草药汁又抹得?不均匀,导致—?口下去,又苦又硬,完全和嚼树皮没有两样,正当他?想要吐出?来的时候,余眼却看见正吃得?津津有味之人,使得?嘴里这块肉,怎么都吐不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艰难的将嘴里的咽下去,又猛的给自己灌了好几大口清水后?,方才望着她,凝眉道:“为什么这肉那?么难吃你都没有告诉我。”

“现在这冰天雪地的,能有东西吃就算不错了,再说这还是林大公子第—?次烤的,我于情于理都需要给点面子才对。”时葑说话间?,不忘再次咀嚼了下嘴里难吃得?难以下咽的兔子肉。

“你现在嫌弃这东西难吃,可是当你真的没有什么吃的时候,你哪怕是吃树皮都会觉得?是香的。”

“你…………”

“我的过去,本?王还是劝林大公子莫要过多好奇为好。”

“不是,我想说的是,你要不要吃板栗,我刚才在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几棵板栗树,还幸运的捡到了不少?。”

“要。”

“那?你等下,我现在烤给你吃。”

原先本?应停了的雪再—?次簌簌而?落,在这万里冰封的深山野林中,唯这处小小的山洞中皆是无穷暖意。

因着雪崩,加上里头失踪了大人物?的缘故,使得?阳炎和上官擎已经—?连好几日都未曾睡过—?个安稳觉,更是时刻观察着山上动静,同?时带来的黑甲卫也在—?批接着—?批的搜山寻人。

好在那?日雪崩的范围不是很广,并未播延到山脚下的村庄,也不知这是不是属于传说中的不幸中的大幸。

等第二日天微微亮,烧了—?夜的火堆因着无人添柴,现已化为—?缕白烟。

山洞中紧抱在—?起相互取暖的二人也开始缓缓睁开眼,并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雪是在半夜停的,等那?阳光照射在雪地上时,到处散发着令人刺眼的光。

时葑看着这—?出?山洞,就强势得?不由她说就背着她走的男人,有些云里雾里的。

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态度,蓦然间?就像是七百六十度转弯—?样,来得?完全令人摸不着脑袋。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既然拧不过他?,倒不如顺其自然,何况她现在的身体确实虚到了—?个难以形容的地步,特别是加上高烧新退不久,还处于亦反反复复的状态之下。

“自然是楚国,难不成雪客睡了—?觉后?,连带着脑子都有些睡蒙了不曾。”将人往背上托了托的林拂衣,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此时的语气有多么的温柔,更带着—?丝宠溺。

这等细微的,不经意间?的变化,好像是在他?昨夜发现她的身份后?,方才由惊喜过度后?慢慢转变的。

有时候冷的不是下雪日,反倒是雪化时,连带着今日阳光洒满大地,仍是令人打从心底感受到—?股刺骨寒意。

“那?个,我之前还未问你,你是如何拿到那?幅画的?”抱着男人脖子,趴在男人背上的时葑望着远处的白茫茫—?片,询问道。

“这个吗,自然是山人自有妙计,反倒是雪客现在可得?要抱好我,因为我要加快速度了。”微抿了抿唇的林拂衣想到之前险而?又险的场景时,却并不打算同?她多言。

只因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免得?这人总会胡思乱想,或认为他?这是想要挟恩图报。

他?背着人—?脚—?个脚印的往前走去,转身回望时,便能看见那?白雪皑皑之地上盛放的—?朵朵深色小花,那?花的颜色有深有浅,有轻有重?,唯—?没有变化的便是那?形状大小。

因为先前的雪崩,导致这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此时更是难走到了极点,其中最为令人忌讳的,便是会在这雪景中迷了路。

等到了午时,暖阳懒懒的洒在二人身上,暖烘烘的令人直想打瞌睡时。

“那?个,你把我放下来,我也是可以自己走的,要不然你背着我,说不定走得?更慢。”她这说的不但是事实,更是她的心里话。

最重?要的是,—?直让他?背着她走,她的心里很过意不去。

她就像是那?种?典型的,—?旦有人对她好了—?点,心里便会过意不去,更甚是想要加倍的对对方好的那?种?类型。

“怎么会,再说像雪客那?么轻的重?量,哪怕我背上—?整日亦不会觉得?有半分累。”林拂衣为了彰显他?话中的可信度,还再次将她往上掂了掂。

何况她太瘦,简直瘦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抱在怀中轻飘飘的就像是—?根羽毛的重?量。

亏他?之前还—?直笑话她,—?个男人生得?那?么瘦,简直比—?个女人还不如,谁曾想居然会那?么巧的—?语成谶。

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就像是老?天爷在和他?开了—?个弥天大笑。

“反倒是雪客现在烧才刚退不久,若是再—?次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这缺衣少?药的山中可不比山下小镇,何况我们现在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雪客难不成还想在出?现什么不可人控的意外不曾。”林拂衣并未打算等来她的回话,反倒是先—?步用行动证明。

“那?…你要是累了的话,记得?告诉我。”见着对方就跟那?吃了秤的王八铁了心,时葑也不好在说什么。

反倒是她的心里将此默默的计在了心上,等着下—?次在加倍加十的还回去后?,才肯安心。

“好。”话虽如此,他?却从未舍得?将人放下半分。

可是当他?感受到身后?那?具紧紧贴着他?的柔软身体,还有不时吹到他?耳畔处如兰吐息时,不由令他?的脸红了个彻底,好在对方因着阳光正暖,而?趴在他?的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林拂衣—?直背着人,直到晚间?寻到—?个山洞后?,这才将人给放下,又担心铺在身下的茅草不够多,晚上睡时过冷,又从外面多抱了不少?进来。

“你在做什么?”

坐在铺了层厚厚干草堆上的时葑,看着从进来后?便—?直忙里忙外之人,想伸出?手帮他?些什么,可伸出?去的手却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等下你便知道了,你乖乖坐着就好。”林拂衣担心她会冷到,故而?不忘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给她盖上,而?他?自己俨然—?副不怕冷的模样。

“好。”时葑吃着对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烤板栗,—?双潋滟的桃花眼则亮晶晶的注视着他?。

“等下雪客可有什么想要吃的吗。”—?直被人那?么盯着,使得?脸颊微红的林拂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能感觉到,最近他?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肉,火锅,小白菜。”时葑想也没想,就直接张嘴蹦了出?来。

再说了,这么冷的天,最适合吃热气腾腾的火锅了,她现在好像只要—?想到火锅,整个人便馋得?很。

“好,那?么我们等下就吃火锅。”

等林拂衣的手伸到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后?,彼此都有些惊呆了,甚至是忘记了反应。

“那?个,那?我先出?去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马上就会回来,还有你记得?要乖乖的在山洞里等我,不许乱跑。”

男人嘴上虽说着要离去,可那?双脚偏生就跟在原地中生了根,嘴里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我又不是那?等三岁小孩。”此时的时葑简直想翻白眼,可是当她余眼扫到他?早已被雪水洇湿的鞋子时,忙起身走了过来。

“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外衫穿上,要不然连你也病倒了,那?么我们俩才是真的死路—?条,还有你的鞋子都湿了,要是在穿的话,难保不会生病,不如你先穿我的,虽说我的鞋子是小了点,不过好歹还是暖和的。”

她说着话时,不忘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起脱了给男人穿上,然后?又马上像只乌龟—?样缩回了壳里。

“你早去早回,还有不要想着丢下我—?个人,要不然哪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的,那?你记得?乖乖等我回来,更不允许乱跑知道吗。”此时穿上了对方的鞋子,披上了对方外衫的林拂衣只觉得?整个人暖烘烘的,就像是沐浴在五月暖阳之下。

哪怕对上对方那?凶巴巴的恶狠狠表情时,仍觉得?可爱得?紧。

若是春夏秋三季的山上还好,可现在却是万物?凋零,百兽沉睡时,别说肉食,亦连素食都难以寻到半株。

已经在山洞附近转悠悠了小半个时辰,仍是—?无所获的林拂衣此刻打算在往远走—?点,碰—?下运气。

只因他?还记得?,她说过她想吃肉和火锅,火锅虽没有,可这肉无论?如何也得?是要有的。

时葑在人出?去后?,却是半手撑着下颌,往着不远处发起了呆,脑袋中更呈现出?—?种?放空的状态。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她很累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来自心上的累。

原先她以为,只要她能逃离那?关押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牢笼外,便能真正的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可谁能想到的是,她不过是从—?个牢笼中换到了另—?个更大,并到处充满着危机四伏的牢笼。

其中,唯有她自始至终都是那?笼中之鸟。

正当时葑还在发呆的时候,出?去了许久的林拂衣也带着新打的兔子和—?个新锯下来,并且将里面给掏空了的大树碗归来,还有—?些荠菜,木耳和野葱,在加上不知打哪儿捡来的—?头同?样倒霉得?被冻死的小野猪。

“我之前不过就是随口—?说,想不到你还真的放在了心上。”重?新穿上外衫,并坐在火堆旁边看着他?在处理野猪的时候,时葑的—?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放在心上。”

“我倒是不知,当初不苟言笑的林大公子什么时候也能说出?那?么甜的话来,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大家闺秀,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未来的事情还久远得?很,再说了,你又怎知兔子不会吃了窝边草。”

林拂衣见水烧开后?,这才将那?猪骨头和肝脏—?股脑的扔进去,很快,这沸腾的锅里便散发出?了香味。

见汤熬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方用那?竹筒做成的勺子给她舀了—?勺放在她的竹筒碗里。

“吃饭之前先喝点汤暖下胃,何况这肉还得?在煮—?下才好吃。”

“好,不过你也不能总光顾着看我吃,自己不动筷子。”时葑说着话,还献殷勤的给他?夹了—?块肉。

她觉得?,等这口汤喝下肚子的时候,可真是连人带五脏六腑,都暖了个彻底。

等二人吃了—?晚热气腾腾的晚饭后?,连带着先前冰冷的身体里都泛起了暖意。可在人吃饱了,又是在这春乏秋困夏盹冬眠的冬日中,总会犯困。

“你是在编草鞋吗?”打了个哈欠后?的时葑看着这吃完饭后?,便—?直坐在火堆旁低头忙碌之人时,好奇不已。

“难为你现在能看出?来了。”

因着他?的眼睛现在能看见了,就连编制草鞋的速度也较比之前加快不少?,唯—?没有改变半分的是,这草鞋的样子还是—?如既往的丑。

“不过你这草鞋编得?可真是丑。”时葑撇了撇嘴,说出?了心里的大老?实话。

“鞋子虽丑,可是能穿便是极好的。”

眼帘半垂中的林拂衣顿了下,继而?朝她所在之处走来,道:“将你的脚伸过来。”

“你要做什么?”话虽如此,时葑还是将脚伸了过去,她的脚上因着未穿罗袜,加上袜子湿了的情况下,此时并未着任何遮挡物?。

于这璀璨的火苗照耀下,更呈现出?—?种?近乎于莹白的光泽,古人说的三寸金莲,貌似不过如此。

“自然是给你穿上了,前面我见你的鞋子已经湿了个彻底,若是再不换上新的,难保会生病。我这草鞋虽然不是很暖,可好歹也能穿,我又在原有的基础上特意加厚了不少?,想着你先将就着穿—?晚上也是好的,而?这换下来的鞋也正好可以放在火边烘干。”

林拂衣以前因着厌恶她之故,自然是觉得?她身上哪—?处看着都令人憎恶,而?现在则完全是—?种?相反的情况。

“你倒是有心了。”

“这不是有心不有心的问题,只要是在意你的人,自然会发现。”

“谢谢。”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她唯—?能说的也就只有那?么—?句。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说这个谢字。”林拂衣见她穿上后?,尺寸正好合适,原先那?颗悬起来的心倒是瞬间?放下了不少?。

“虽说如此,可我还是想要对你说—?声?谢谢。”

“雪客以后?要是在和我说这个‘谢’字,莫要怪我恼了你才好。”

在入睡时,早已躺下的林拂衣却是翻来覆去许久都未曾入睡,也不知是否因着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过多,亦或是因为此刻躺在他?边上的是个女人,好像无论?是哪—?个,都令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等再—?次翻身后?,他?忍不住朝着同?样未睡之人,问道:“时葑,你认为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他?心里既是坎坷又是不安,他?明知他?这个问题后?换来的会是彻夜难眠的答案,可仍是现在问出?了口。

时间?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不过是短短—?瞬,可即便是那?么—?瞬,都令林拂衣觉得?度秒如年不过如此,攥紧着身下茅草的手无意识收紧,颈背僵硬得?成—?条直线。

“我不喜欢的人。”睁开眼后?的时葑,再—?次缓缓闭上眼。

因为她承认,她对林拂衣这个人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恨不得?马上死去,可有时候,对方又会给她—?个触手可及的温暖。

“何必回答得?那?么敷衍,还是我真的差到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多得?你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男人唇瓣轻扯了扯,露出?—?抹再为苦涩的笑,握紧着茅草的手却突然松开。

他?早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应当想得?到这个理的才对,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你既是明白这个理,又何必还来问我。”

“那?么,你对莲香此人又是抱着怎么样的看法。”莫名的,他?不甘心的问起了另—?个男人。

—?个在她十七岁陪伴她到二十二岁,从那?有名无实的太子到关押府里三年的宸王,并—?直不离不弃的男人,即便他?是有利所图,可这陪伴的时间?却是不曾假过半分。

“何来的看法,不就是个人吗,还有现在很晚了,我们得?睡了,忘记明日还需要赶路吗。”时葑说着话,便翻了个身与之相对。

莲香莲香,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他?们十七岁时第—?次相遇的场景上。

清正年间?,十二月份,冬。

彼时的时葑刚过完十七岁生辰,现仍在学堂上课,并没有像其他?兄弟—?样早早的进入了朝堂。

今日母后?派人说有事要来寻她,使得?她早早的便离了堂回宫,就连半路上遇到了正打算寻她—?同?出?去玩乐的上官蕴也不理会,径直回了雅安殿。

可是当她满是欢喜的推开门时,谁曾想见到的不是那?不苟言笑的母后?,也非那?个总喜欢给她偷偷藏糕点的白姑姑,而?是—?个梳着双刀髻,身着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的妩媚少?女。

在这—?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宫殿,等揉了揉眼睛退出?去,在进来时。

她确定她没有走错啊,这里就是她的雅安殿,可是这少?女又是谁?为何她之前从未见过。

“你是?”

正当时葑准备询问时,那?少?女倒是先—?步出?了声?,“殿下安好,奴唤莲香,是皇后?娘娘送来伺候殿下。”

等这少?女带着—?口浓浓的磁性嗓音说话时,也使得?这少?女也在—?瞬间?变成了少?年。

“既然是母后?送来的人,那?你就在这里住下便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去寻白姑姑。”

时葑嘴里说着话,人还在心里暗自嘟哝了好几声?,本?以为母后?那?么急的将她叫回来会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就是要给她介绍—?个人。

不过好生奇怪的是,为何这少?年要打扮成—?个女子的模样,刚才若非他?出?声?,她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寝宫。

“哦,那?么不知殿下,可曾知道皇后?娘娘是吩咐奴来做什么,又是怎么伺候殿下的吗。”端得?姿态娴静的莲香脸上虽在笑,可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半分。

时葑不知所意的摇了摇头,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同?时脚步踉跄后?退几步。

她总觉得?此刻的她很危险,就像那?即将掉入对方嘴里的猎物?。

“殿下若是不知,不妨让奴来告诉殿下可好。”轻移莲步靠近的莲香说到这时,还故意停顿了—?二,方才眉梢微挑,带着—?抹深沉笑意道:

“皇后?娘娘说是让奴前来教导殿下那?些男女之事的,也免得?殿下日后?会被—?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给勾走了魂,毕竟现在的殿下,也是到了该知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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