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惟倒也不是真的对大美女跳舞无感。只是跳舞的这两个主角,一个是“黑寡妇”,一个是“噩梦flag”,他光想想就头皮发麻,哪里还有心情欣赏。

一曲终了,余秋蓉的剑舞亦赢得了满堂彩。

燕帝心情顿时大好,故作大度的点评了一句“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众人交相附和,宴会似乎又回到了其乐融融的状态。

不过比试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那沙兰使节明显是有备而来,见此局没胜,又道:“在下一直仰慕南燕文化,这些年苦心钻研,颇有体会。偶得了几副上联,可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合适的下联。”

“听闻南燕人杰地灵,鸾翔凤集,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来了来了。靳惟用脚趾扣着地面,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依他的水平写不出什么千古绝对,都是搜出来的“古人智慧”。所以,他此刻尴尬的心情,仅次于当众念自己写的小黄文。

“哦,不知是怎样的绝对?”燕帝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心里估计已经开骂了。

在座的文官皮瞬间一紧,嘴里的酒菜都不香了。万一没对上来,明天上朝肯定比上坟还沉重。

如果靳惟知道他们此刻所想,少不了要吐槽一句:这是给主角准备的高光时刻,哪怕对方出个“吃得苦中苦”,在座的也会被迫降智,无人能对。

“上联是,”使节踱步道,“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靳惟心中立刻背出了下联: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但如今此靳惟非彼靳惟,他决定装死到底,这风头谁爱出给谁。万一没人对上来,不管是皇上丢了面子,还是南燕输了里子,又与他何干?

使节见半晌无人应对,脸上是挡不住的得意:“看来南燕的文人也不过……”

“慢。”盛旭文站了起来。

“这位公子有下联了?”

“这有何难。”盛旭文对的,正是靳惟背的那副下联。

靳惟托着腮:看来这世界的修复功能也不过如此,至少它不能自己对出个新的下联。

使节见状又出了一个上联,片刻后又被太尉公子对了出来。

来回几次,让靳惟尴尬的环节终于结束了。他慢慢抬起头,心里开始琢磨,自己让出机缘后,能改动多少剧情。

既然有文试,沙兰使节怎么会放过武试。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近乎挑衅的行为会让阿耶娜与摩洛伽在南燕的日子更加难过。

武试出战的正是靳惟最开始打量的,那个背着大刀的壮汉。

燕帝虽忌讳靳行远,可到要撑门面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向靳家的桌子投去了目光。

背刀的壮汉被称作“沙兰第一勇士”,但一来年纪尚轻,二又无官职在身。若靳行远亲自应战,难免有欺负人的嫌疑。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靳惟……

靳行远瞥了一眼衣着繁复,身体虚弱的儿子,正要起身,那使节突然道:“大将军战无不胜、威名远播,若是您出战,我等何必自取其辱。”

“不过,堂堂南燕,敢与我国勇士交手的居然就大将军一个,难怪皇帝陛下如此仰仗。”

这话说的就非常扎心了。

南燕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皇帝想收拾将军府,却因只能依靠靳家军守护边关,又不得不捧着。

那滋味对一个心胸狭隘的帝王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难怪后来边关一稳,燕帝就迫不及待罗织罪名,灭了靳家满门。

靳行远看着皇帝的神色,心头一凛。

他为官多年,怎么会不晓得燕帝的心结,所以一直拿捏着分寸,不惜让出许多功劳。只可惜,大将军到底还是低估了帝王的绝情。

“我南燕人才辈出,论真功夫,哪轮得到区区这身老骨头。”

“只是参加此次宴会的,多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肱股之臣,他们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自然不像老夫,有闲情逸致舞刀弄枪。”靳行远这番话给足了在座文官的面子,接着话锋一转,“既然使节不愿以壮欺老,那请圣上宣一人进见。”

靳行远推荐的不是别人,正是迟青。

迟青的功夫略逊于靳惟,但对付沙兰勇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要他赢了,伏笔便又断了一截。

就在靳惟沾沾自喜时,交战的两人变故突生。

沙兰勇士所用之刀重逾四十斤,舞起来虎虎生风,却极难收势。迟青不傻,自然不会硬碰硬,长枪灵巧应对,避开兵器专打对方身上的空隙。

方才他一枪打中了壮汉的手腕,没想到对方吃痛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大刀居然脱手飞出,直直砸向余秋蓉的桌子。

盛旭文大惊:“秋蓉,小心!”

靳惟脑海一片空白,身子却先动了起来。他反手从身后的武器架子上抽出一根长棍,眼疾手快的将棍头插/进了刀背的金环之中,顺势将刀甩向空地。

木棍没撑住刀的重量,在刀飞出去的同时,从虎口处断裂,将他的手掌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涌。

靳惟疼的两眼一黑,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骚乱掩盖了他无法克制的呜咽声,也没有人注意到垂着头的将军公子都要哭成泪人了。

“宣——”

皇帝正要叫太医,靳惟赶紧蹭下眼泪,双手在额前交叠行礼,挡住自己的脸,道:“陛下,这点小伤草民可以自行处理,不必惊动太医院,扰了大家的兴致。”

“草民先行告退了。”

得了皇帝的首肯,靳惟转身,看似从容的离开了院子。

刚拐出拱门没多远,他就蹲了下来,捧着伤手嘶嘶哈哈的掉起了眼泪:“艹艹艹艹艹!疼死老子了!”

“啊,真的是大哭包。”

孩童稚嫩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吓得靳惟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眨了半天,终于看清了声音的主人。

“明明刚才救人的时候威风凛凛。”奉黎叹了口气,解下腰间的荷包,掏出了一颗糖果塞进了靳惟的嘴里,问道,“好点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哄着吃糖就不疼了。

靳惟刚想反驳,却发现伤口真的没有刚才那么难以忍受了。

上一次是巧合?难道这次也是吗?莫不是七皇子的糖里有止痛的成分?

“我知道哪里有金疮药,跟我来吧。”小孩老气横秋道。

靳惟寻思着,自己的老脸在这个小屁孩面前都丢两次,挽尊是挽不起来了,何必硬撑着和自己过不去。于是乖乖跟在奉黎身后,去了隔壁院子的厢房。

奉黎踩着板凳,取出了柜子里的金疮药、金针和纱布,端来水盆和巾帕。

“手伸出来。”

“哦。”

小孩用水冲掉手上的血迹,拿起金针道:“木刺扎到肉里,不挑出来伤口会化脓的,忍着点。”

靳惟咂了咂嘴里的糖:“好。”

清理完木刺,撒上金疮药,再用纱布缠好。小孩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极为熟练。

靳惟看了看包扎的非常漂亮的手掌,心里有些奇怪。

奉翊还在,七皇子的日子应该不会很难过才是。

转念一想,这次宴会燕帝都没让他出席,态度可见一斑。就算奉翊护着,也总有护不到的时候。

奉黎把金疮药塞给靳惟,叮嘱道:“伤口没愈合前不要碰水,药一天一换,两三日就能好了。”

“哦,多谢。”靳惟握了握手里的瓶子。

“你,”小孩迟疑了下,“要回家吗?还是继续参加宴会?”

“那你呢?”靳惟脱口道,“还在外面偷看?”

说完他就后悔了。

人家好心帮忙包扎伤口,他上来捅人家心口一刀。

为了弥补失言,靳惟立刻接道:“要不,一起出去玩会?反正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

奉黎明显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他纠结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外面有守卫,被看到了不好。”

穿书以来,靳惟所有任性的行为都基于一个前提——自保。

说实话,只要不会虐到他,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悲不悲惨,又与他何干?

不过是他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救奉翊是被迟青他们赶鸭子上架,这次就更不在他的计划中,单纯因为“靳惟”身体的本能快过了靳惟的脑子。

那现在呢?

“没关系,只要不被看到就好了。”靳惟狡黠的眨了下左眼。

他为什么要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因为嘴里的糖太甜了吗?

还是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靳惟背着奉黎避开守卫,从后墙翻了出去:“想去哪里玩?”

奉黎跳下来,似是有些紧张的抓住少年的袖子,犹豫了许久,问道:“我不知道。你呢?你和爹娘或者朋友,都去哪里玩?”

靳惟顿时一囧:这个问题,他好像不久前问过。

“呃,要不就在街上随便逛逛,你觉得哪里有趣我们就去哪里?”

小孩用力点了下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