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中,对奉翊的描写并不多,几乎都是出现在成年奉黎的回忆中,像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抹光。

如果让身为原作者的靳惟评论这个角色,那就只有一句话:奉翊是个不适合生存在皇宫的、过于天真执着的人。

比如,他察觉奉湛意欲争夺皇位,他没有结党攻讦、污蔑陷害,以此除去威胁。而是更加努力地将每件事做好,期待着奉朝章的认可;

再比如,他发现雇凶杀人的可能是奉湛,将此事告知奉朝章后,便不再过问。因为他觉得,他的父皇定会秉公处理。

他认为君子应当一言九鼎,便尽心尽力照顾奉黎;他认为夫妻之间应当守望相助,便对柳晚不离不弃;他认为真心换得的东西才不会改变,便用一片赤忱来面对所有……

他固执地遵守着自己的选择,偏偏又不够愚钝。所以,奉翊注定是要死的。

靳惟替奉黎拢了拢散乱的鬓发,望着小孩道:“并不是因为奉朝章。不是因为察觉皇上默许他死亡的失望,也不是因为发现先皇后死亡真相的失望……”

“只是因为这个皇宫配不上他,或许,连这个世界也是。”

“配不上?”奉黎抬起头,似是对这种说法感到新奇。

“对,因为你皇兄太好了,这乱七八糟的人间配不上他。”

小孩瞬间紧张道:“那阿惟呢?阿惟也会死吗?”

“我?”靳惟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小菠萝见识太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最多是稍微有些底线的普通人罢了。”

“比如,换做是我知道有人要杀我,那就是,干得过就想方设法干;干不过就撒丫子跑;要是逃不了,便拼个鱼死网破。我难过,定也不让对方好受;我死了,黄泉路上也得有他作陪。”

奉黎瞪大了眼睛。

靳惟戳了下小孩的脸蛋:“所以,担心我会不会死,不如担心你自己。”

“我要活下去!我会活下去!”小孩目光坚定道,“然后,害死皇兄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奉湛也好、周芙雪也好、奉朝章也好。”

“一个都不会。”

若是在现代,靳惟肯定是要先劝劝小孩,走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不过,这里是南燕,天子犯法何曾与庶民同罪的古代。找廷尉状告上面三人,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奉黎。”靳惟正色道,“我是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所以我不会拦着你报仇。”

“若做不到放下,那就去宣泄仇恨,淤积的仇恨会将人变成鬼魅。”

“但是,你在报仇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一件事。”

奉黎不由直了直身体。

“宁可再想办法,也绝对不要牵连无辜之人的性命。否则,你和奉湛、和周芙雪、和奉朝章,并没有什么不同。”靳惟注视着小孩,认真问道,“明白吗?”

许久,奉黎点了点头:“我听阿惟的,我不要变成像他们那样的,讨厌的人。”

靳惟说完,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他想了想,找了个轻松的话题接道:“柳晚快临盆了,以后有机会,说不定可以见到你的小侄子,唔,也可能是小侄女。”

“嗯,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毕竟皇兄和皇嫂都很好看。”奉黎看出靳惟的用心,努力露出一抹的笑容。

两人吃完饭,靳惟给小孩烧了热水,自己则在井边随便冲了个凉,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房间。

奉黎泡在桶里,扒着木桶的边缘,就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靳惟只当小孩害羞,便面朝着墙壁坐在床上擦头发。

他的里衣都是上好的真丝,水滴一浸,便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皮肤。

奉黎偷偷瞄着少年形状漂亮的肩胛骨,慢慢地,慢慢地,缩进了水里。直到水都凉透了,才爬出来。

“就这么稀罕热水澡?”靳惟斜倚着床架,手里拿了个话本打发时间,看见小孩皮肤皱巴巴的,笑道,“明天再帮你烧就是了,又没有多麻烦。”

奉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过来,”靳惟拍了拍床边,“我帮你擦头发,早点干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小孩乖乖地爬上床,背对着少年盘腿坐下,两手撑在交叠的脚踝上,似是没话找话道:“阿惟,你在看什么书?”

靳惟本来准备直接回书名,不知想到了什么,坏笑道:“我在看,午夜凶铃。”

奉黎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就是讲啊,有一本没有名字的书,看了里面的故事之后,若不讲给其他人听,就会被书里女鬼盯上……”靳惟稍稍修改了贞子的媒介,用小孩能听懂的方式,讲着自己的童年阴影,“然后,贞子就从浴桶底下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头发擦干,简略版的《午夜凶铃》也说到了尾声。

靳惟将毛巾放下,两手搭着奉黎的肩膀,凑到耳边阴恻恻道:“现在,我已经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了。小菠萝若不想被贞子抓住,要在十二个时辰内告诉其他人哟。”

奉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阿惟,你骗人的把戏一点都不高明。”

“哎,我说书的水平这么烂吗?”靳惟挠了挠头,“这故事当年可是吓得我都不敢晚上自己去茅房来着。”

“我才不怕。”小孩扬起脑袋道。

半夜,一阵雷鸣,暴雨应声倾盆而下,闪电的光芒照亮了房间。

破旧的木床上,少年抱着枕头睡得跟死猪一样,对外面的雷声毫无所觉。木床里侧的被子动了动,露出半掌宽的缝隙,一双眼睛慌张地瞪着房间里的浴桶。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奉黎直接扎进了靳惟的被窝里,拽着少年的衣服将头埋了进去。

靳惟醒来时,小孩已经起了,只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怎么了?没睡好?”他随口问道。

奉黎身体一僵,道:“嗯,昨晚雷声太大了。”

“雷声?”靳惟打开门,看着外面积水的庭院,意外道,“居然下雨了?”

奉黎不想讨论自己没睡好的事,趁机转移话题道:“阿惟你睡觉真是沉,以前偷偷来找我,都是怎么起来的?还是一直没有睡,回去后才睡?”

不,那是12345的功劳。

靳惟心虚地含糊了两声,恰好敲门声响起,他立刻道:“应该是早饭到了,我去拿。”

说着,提起昨天的食盒往大门口走去。

这次来送饭的是莺儿,将食盒交给靳惟后,小宫女也没往里面望,一脸关心道:“今天都是我送饭的,侍君缺什么东西可以现在告诉我,我中午帮侍君送过来。”

靳惟想了想,道:“那帮我跟御膳房要些点心解馋吧。”

“好。”莺儿应道,“侍君慢用,奴婢先回去了。”

奉黎吃完饭,便离开冷宫去了太学院。留少年一个人,对着满院子的杂草,无聊度日。

[12345?]

[您的系统已死,除了正事,拒绝任何闲聊。]12345用着木得感情的语调,机械地回复道。

[你们是不是有职业要求?]

[嗯?]

[就是,宿主召唤,必须回答之类的。]

12345:[哼。]

[别哼了,我知道你等级太低,连笑话都不会讲,不会再为难你了。]

[谁说我不会讲笑话了!]12345怒敲键盘,立刻搜了几个评价超高的笑话,逗得靳惟直乐。

一人一系统的“愉快”时光被再次响起敲门声打断。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冷宫?]12345奇怪道。

靳惟却是满脸兴奋:“来了来了。”

他小跑着打开了院门,外面站着一个模样陌生的宫女。

宫女看到少年,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现在就开始吗?”

靳惟往外面探了探头,犹豫了一下道:“进来搞吧。”

“好。”

12345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少年将大门关死,两人一同走到院中,面对面站好。

“行了,开始吧。”靳惟调整好情绪,随时准备入戏。

宫女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凶恶的嘴脸,骂道:“堂堂七尺男儿,不好好建功立业,偏偏学那狐媚子的手段勾引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什么模样……”

靳惟立刻摆出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咬牙切齿地瞪着宫女。

宫女骂着骂着,突然小声道:“竹侍君,这种程度可以吗?声音会不会太大了?骂得会不会太难听了?”

靳惟愣了一下,点点头:“没关系,只要不问候我家人,随便骂!”

宫女点了点头,继续扯着嗓子道:“你就是洗干净了把屁股撅出朵花来,陛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等等,”靳惟打断道,“我不太爱听这个。”

“是骂得太粗俗了吗?”宫女虚心问道。

靳惟想了想:“不要用这种器官上过于直白的侮辱,听着怪别扭的,还是从人品处事上骂吧。”

“哎好。”宫女清了清嗓子,又骂了几句,然后抬起手看着少年,“那个,侍君,我要打了,打哪?”

靳惟抬起胳膊:“打手背吧。”

“啪”得一声,宫女冲着手背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靳惟立刻在脑海里问道:[12345,我现在有多少悲惨值?]

12345:[……0.5。]

少年望着宫女道:“再重点。”

“啪”又一声。

[12345,多少了?]

[1。]

靳惟揉了揉手背:“再重点。”

宫女猛得加大手劲,一巴掌下去,少年眼里顿时有了水汽。

[多少了?]

[3。]

靳惟揉了揉眼睛,一咬牙道:“就照着刚才那力度,再来四下。”

12345终于忍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哭道:[宿主你太过分了!嘤嘤嘤!]

少年的良心小小刺痛了一下:“算了,再打三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看,我都没有刷到两位数,别哭了。]

12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