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黎声名大振。

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以一己之力杀死一只黑熊,本身就足够轰动。

这个在宫内宫外一直被人忽视、无视的皇子,突然间就成了众人口中的少年才俊。

昔日的沉默寡言变成了成熟稳重,面无表情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就连平常不引人注目都变成了虚怀若谷,不露锋芒。

燕帝无疑赚足了面子,连带着对奉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甚至破天荒的夸赞了几句。

让靳惟没想到的事除了这件,还有一件。

这次秋猎的比赛,奉黎拔得头筹,第二名居然是五公主,而奉湛才屈居第三。

燕帝赐奖品之时,二皇子的表情可是相当的难看。

至于靳惟,排不上名号。

周芙雪坐在奉朝章旁边,少见的没有对抢了二皇子风头的奉黎释放敌意,倒是有些坐立不安,像在等待着什么。

“爱妃,怎么了?”奉朝章随口问了一句。

周芙雪不自然的笑了笑:“没有,臣妾就是替皇上高兴。”

奉黎得了留魂木,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躲在树后的黑衣人将弓弦拉满。

电光火石间,羽箭破空飞出,直指帝王。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周芙雪已经飞扑挡到了奉朝章身前:“皇上,小心!”

箭矢刺中了周贵妃的胸口,女人身体一软,倒在了燕帝的怀中。

“太医!宣太医!”奉朝章大喊道。

“保护皇上!”

侍卫们的行动井然有序,一批人立刻将皇族和大臣们围起,一批人则快速冲进树林中搜寻刺客。

然而一无所获,那刺客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吵闹?”玛塔从帐篷中走出来。

“猎场离太远,听得不太清楚。”负责保护阿耶娜的其中一个侍卫回道。

玛塔道:“娘娘让你去打探一下。”

“可是,我的任务是……”侍卫为难道。

“这不还有一个吗?而且我和纳塔也在,没关系的。”玛塔道。

侍卫想了想,不再多言,转身往众人所在之处跑去。

他刚走没多久,玛塔突然指着右手边大喊了一声:“哎,那有个黑衣人!刚刚那么吵不会是有刺客吧。”

剩下的侍卫一听,立刻拔出佩剑:“你快回去保护娘娘,我去追刺客!”

侍卫走后没多久,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帐篷的门口。玛塔却毫无惧色,掩护着黑衣人进了帐篷。

那人摘下面纱,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卧床休息的阿耶娜。

“情况如何?”阿耶娜脸上不见丝毫慌张,动作利落地脱下夜行衣,交给纳塔,“清理掉。”

纳塔将衣服扔进火盆中。衣服的材质很奇怪,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一滩灰烬。

玛塔回道:“一切正常。”

阿耶娜没有躺回床上,而是换上了日常穿的衣服。她往嘴里塞了颗药,脸色顿时变得潮红,看起来就像是得了风寒发热似的。

“扶本宫出去看看。”

一瞬间,不仅是模样,连姿态和语气都虚弱起来。

“娘娘慢些。”玛塔配合道。

两名婢女搀着阿耶娜走出帐篷,恰好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阿耶娜问道。

“回娘娘,有刺客行刺皇上。”

阿耶娜焦急地连气得喘不匀了:“什么?刺客?陛下怎么样了?可有伤到哪里?快,快扶我去看看。”

侍卫回道:“娘娘莫急,皇上无碍,贵妃娘娘替皇上挡下了弓箭。”

“那姐姐可还好?”

“太医已经去了,暂时没有消息。”

阿耶娜道:“纳塔,我行李里有之前皇上赏赐的上好的金创药膏,你立刻送过去,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哎。”纳塔立刻回帐篷翻出瓷瓶,往主帐跑去。

“太医,情况如何?”燕帝急道,“要是治不好,朕让你陪葬!”

靳惟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是霸道皇上的标配吗?

太医立刻道:“皇上放心,娘娘并无大碍。”

“胡说!”奉朝章急道,“朕亲眼看到箭刺中了芙雪的胸口,血都把衣服浸透了!”

“回禀圣上,娘娘吉人天相,那支箭的箭头所用材料劣质,又被娘娘胸口的挂饰挡了一下,所以并没伤着要害,只是出血有些厉害。”太极赶紧解释道,“恰好宸妃娘娘让人送来了金创药,这血止住,养上些时日就无碍了。”

因着贵妃娘娘受伤,秋猎匆匆落下了帷幕。然而这场秋猎带来的改变,却刚刚开始。

周芙雪因救驾有功,皇帝不仅重赏,更是借此由头,让平民出身的贵妃娘娘踏上了皇后的宝座。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宫终于做皇后了!”周芙雪穿着凤袍,克制不住得大笑。

待她得意够了,方坐回软榻上,冲着一个宫女招了招手:“你,对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行礼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叫晴钏。”

“晴钏,好名字。”周芙雪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监取出两锭金子,“这是赏你的,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做事,做好了少不了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晴钏收作亲信了。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晴钏定誓死效忠娘娘!”宫女重重叩首许诺道。

可伏在地面上的面容,却挂着一抹冷笑。

事情回到秋猎前几日。

周芙雪在御花园闲逛,忽然听到墙后有人在说话,隐约提到了皇上。

她以为又是哪个小贱人在密谋爬上龙床,便停下脚步,细细听去。

但万万没想到,墙后之人居然在商量秋猎之时,请了个用弓箭的高手,准备行刺燕帝。

周芙雪大惊失色,快步跑到隔壁的院子,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打算立刻告诉皇上,让燕帝做好准备。就在这时,晴钏突然站了出来,拦住了周芙雪。

“奴婢斗胆,请娘娘听奴婢一言。”

周芙雪不耐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晴钏并未退缩,继续道:“娘娘不想更进一步吗?”

这话着实戳中了周芙雪的软肋,她停下了脚步:“说来听听。”

“娘娘可还记得四皇子。”

“他?我儿子身边的一条狗,有什么值得我记住的。”周芙雪不屑道。

晴钏道:“四皇子前些时日惹得陛下不高兴,您可还记得他是怎么重新入了陛下的眼吗?”

“不就是在太学院帮陛下挡了一刀……”周芙雪突然收了声,许久才接着道,“你的意思是?”

“不过此计有些风险,就看娘娘敢不敢搏了。”晴钏道,“只是若成了,这皇后之位非娘娘莫属。”

“皇后娘娘”这个称呼对周芙雪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这三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这人上之人,母仪天下的位置。

周芙雪猛得握紧拳头:“好,本宫就搏一把。若输了,便是本宫这辈子没那个福分!”

“本宫终究是赢了!”女人抚摸着凤冠,笑容之中,竟有了几分癫相。

然而冷宫里的三位却对后位易主之事不甚在意。

“我们下一步做什么?”摩洛伽拿起块糕点,毫不客气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靳惟穿着中衣,翘着二郎腿道:“不急,先让她得意一阵,太快下手奉朝章会起疑心的。不过这段时间可能要委屈阿耶娜了。”

“周芙雪如果有点脑子,就不会明面上和阿耶娜过不去。”摩洛伽似乎并不担心,“毕竟我妹子送药有功。”

说到送药这事,靳惟便忍不住感叹:“她倒是考虑的更细致周全。”

“你似乎还有其他的顾虑?”摩洛伽端详着少年地神情,直言道。

“是有一点,毕竟是必死之局。”靳惟手指搓着发梢,点头道,“不过事已至此,放了他们就是给我们找死路,不可能收手了。”

猎物已经掉入陷阱而不自知,当他打开牢笼,就是他们被送上刀俎的时刻。

“说点轻松的,留魂木拿到了,我们不妨想想怎么能找到会用此物解蛊的人吧。”摩洛伽道,“我和阿耶娜只是略知一二,太过精细的步骤还是得仰仗大夫。”

话题到了靳惟身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奉黎开口了:“阿惟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这事不能惊动奉朝章,还是等机会从宫外下手。”靳惟道,“既然知晓了蛊毒的名字,或许不用本人到场也能配置出解药。”

“可现在我们都出不去。”

靳惟敲了敲桌子:“不妨,最迟过年,奉朝章怎么也得放我再回去一日。不过……”

“怎么了?”奉黎担忧道,“阿惟是怕蛊毒撑不到那时就发作吗?”

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怕将军府撑不到哪一日。”

毕竟原文里,将军府就是在除夕之夜被抄家灭门的。

虽然照理来说,按着现在的剧情走,奉朝章怎么都不会在今年动手。但架不住有个努力修复剧情的世界,会不会让燕帝干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还真拿不准。

反正,这老头注定要死的,早死晚死改一改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摩洛伽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他试探道:“靳公子,你可相信鬼神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