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事情,从弓玉那里离开,裴苏苏如往常一样,去往后山。

她今日来得比平时晚,闻人缙并没在主院,而是在后头的花园。

裴苏苏没让人通报,自己穿过月洞门,一路走过去。

结果却看到,那些仿佛拥有自主意识的傀儡,居然在攻击闻人缙。

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下意识就想出手帮他。

妖力刚凝聚在手掌,还没来得及打出去,闻人缙就已经制服了那几个傀儡。

傀儡变作青豆,他轻叹一声,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

这些傀儡只会对他发起攻击,却伤不到他的根本,更无法逆转他们之间的地位。

“师尊,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人缙方才要用魂力控制数个傀儡,神识专注,并未发现裴苏苏的到来。

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才恍然回过身。

少女一袭白衣,站在院墙的镂空花鸟窗格前,桃花眸明澈如水,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初春的暖阳洒落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都罩了层朦胧光晕,容貌姣好,灵动昳丽宛如天人。

见到她,闻人缙眉目间清冷消融,只余化不开的温柔,“你来了。”

裴苏苏好奇地走过来,盯着他手心里的几枚青豆,问道:“师尊,你方才,为什么要让这些傀儡攻击你?”

闻人缙低声解释:“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更重要的,为了让傀儡有反击主人的能力,这一点他选择了隐瞒。

私心里,闻人缙并不想被裴苏苏知道,他只是容祁的傀儡。

“这样啊。”裴苏苏并未怀疑,从他手里拿过那几枚青豆,翻来覆去地看。

之后,她将青豆丢在地上,默念法诀,面前便出现了几个相貌平平的傀儡。

裴苏苏用意念命令他们攻击自己,傀儡定在原地不动。

果然,她就没见过会攻击主人的傀儡。

“师尊,你是如何做到,让这些傀儡攻击你的?”裴苏苏眼睫忽闪两下,好奇问道。

原本她以为是这些青豆比较特殊,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我暂时还在摸索,”闻人缙牵起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带过这个话题,“对了,你之前说的验魂术,可否再讲与我听?”

“好啊。”

裴苏苏对精怪族的法术,其实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刻。

但验魂术是她为数不多懂得的,于是她细细讲给闻人缙。

园中杏花烂漫,闻人缙身量高,时不时需要以手架起花枝,低头经过。

见旁处伸出来的花枝拦了裴苏苏去路,他随手帮她折下。

裴苏苏停下脚步,垂眸看向他手中洁白花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人缙看了看花枝,不明所以,随手将其丢在一旁,重新牵起她的手。

走出去两步,见裴苏苏回头望那截花枝,他同样停下,温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收回视线,裴苏苏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所以,验魂术是精怪族独有的法术,施展时需要很强大的精神力?”

“嗯,没错。”

容祁的傀儡术就用到了魂术,闻人缙猜测,或许也与精怪族有关。

“精怪一族都是灵修吗?”

“嗯,精怪族世代忠于妖王,都修灵力,”想到虬婴,裴苏苏连忙改口,“不对,有一个叛徒去了魔域,跟在魔尊身边。上次我们抓住的那个魔域护法,就是精怪族的,叫虬婴。”

果然如此,想来容祁这种特殊的傀儡术,就是跟那个虬婴学来的。

“你常提起的弓玉,他是精怪族的族长?”

“嗯,他的精神力虽不及虬婴,但也是如今精怪族年轻一代的天才,通晓许多法术。”

“弓玉不忙时,可否让他过来这里?我有些问题想问他。”闻人缙发现,这座山上灵气充沛不说,对神识通明也有好处。

在这座山上练习魂术,比起其他地方,事半功倍。

“好啊,我回去就跟他说。”

之前裴苏苏随口提过一句,想在树下搭个秋千,绕过月洞门,居然真的在树下看到个新搭起的秋千,木板上还仔细地铺了软褥。

裴苏苏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坐下,往后退几步,猛地收起腿,立刻就往前荡了出去。

闻人缙走到她身后站立,一下一下将她推高。

荡到高处,清风伴着花香吹来,她的视线越过低矮的院墙,看到隔壁园子的杏花,随着风起扑簌落下,宛如落雪。

“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好。”

裴苏苏已经好久没玩过秋千了,这让她回想起,从前在琉光峰上的日子。

那时只有他们两个,多自在。

玩累了,裴苏苏才舍得停下,面颊白里透红,额头渗出薄汗,桃花眸中写满了兴奋。

闻人缙深深望着她,眸光暗了几分。

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俯下身子,逐渐朝着她的面颊靠近。

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迎面袭来,裴苏苏心跳怦然,忙闭上眼,眼睫因为紧张而轻颤。

放在秋千绳上的手被他的大掌裹住,闻人缙温柔含住她的唇瓣,细细描摹。

气息纠缠许久,察觉有什么试图顶开她的牙关。

裴苏苏睁开眼眸,偏头躲开。

“怎么了?”闻人缙的面容近在咫尺,出口嗓音微哑。

“师尊,我融合了龙骨花的血脉之力。”裴苏苏面颊绯红,眼眸如同噙了一汪春水,声音细如蚊喃。

他们离得极近,裴苏苏甚至能数清他纤长的睫毛,还能看到清寒眸底,映出她的倒影。

闻人缙起初还不明白,龙骨花和亲吻有什么关系,待看到她面上羞意,隐约有了猜测。

“龙涎?”他问。

“嗯。”裴苏苏点头。

闻人缙专注望着她,缓声开口,嗓音低磁温柔,“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你不该叫我师尊。”

“为何?”裴苏苏瞪大眼睛,没反应过来。

闻人缙又一次倾身,这次凑到她耳边,低笑着道了句:“该叫夫君。”

温热微喘的气息仿佛羽毛扫过,痒意传来,裴苏苏的耳朵腾一下红了。

从前,他们结为道侣后,她都是“夫君”和“师尊”混着叫的。

时隔百年,又一次当着他的面喊出这个称呼,心湖如同被丢进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闻人缙手臂绕到她膝下,将她从秋千架上打横抱起。

为了保持平衡,裴苏苏连忙抱住闻人缙的脖子,“师、夫君你不会难受了么?”

“嗯,不会了。”

闻人缙感觉得出,曾经那道压制他欲念的禁锢,早已消失不见了。

他再也不必忍受痛苦,更不必担心遭那人窥探。

小院的床榻跟主殿的大床比起来,显得有些简陋,只有个平平的床板,铺了青色被褥,连床帐都无。

而且,如今正是白日,天光从敞开的窗屉透进来,屋里光线明亮。

被放在床榻上,裴苏苏红着脸,揪住闻人缙胸前的衣襟,埋首于他胸前。

闻人缙知她害羞,便耐心地安抚,指尖从她柔顺青丝中穿梭而过,“莫怕。”

“……嗯。”许久,才等到身前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衣衫除去,闻人缙身上除却天罚印记以外,还有许多紫色的细线,那是魔神诅咒。

裴苏苏的手指沿着细线的纹路抚过,心疼得不行,“魔神诅咒疼不疼?”

“不疼。”闻人缙捉住她的手,墨眸微暗,声音沙哑。

过去,裴苏苏极少见闻人缙动情。

这次才知,原来他并非真的冷淡。

他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只不过,不论何时都永远温柔。

晶莹热汗滴落,在被褥上晕出深色痕迹。

裴苏苏空咽了下,看向窗外,竟已是日暮西斜时分,夕阳映得天边晚霞如火一般。

听出她声音微哑,猜到许是喉咙干了,闻人缙问:“要喝水吗?”

“嗯。”

“我喂你。”

后来裴苏苏沉沉睡去,感觉身边人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起身下床。

天色渐晚,裴苏苏休息得差不多了,坐起身子,穿上衣服。

闻人缙端着饭菜进屋,见她穿戴整齐,问道:“还要回去?”

裴苏苏有些心虚,“嗯。”

“为何不留宿?”将饭菜放在桌上,闻人缙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帮她穿上白色绢袜,绣鞋。

他动作熟练,从前早已做过无数次。

“还有些事情要忙。”裴苏苏含糊带过。

闻人缙并未怀疑,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了。”

施了清洁术,拉着她走到桌前坐下,一起用膳。

之后,踩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裴苏苏离开后山,回到了住处。

进去之前,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又用神识查探过,确认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没有任何痕迹,才迈步走进殿内。

刚一进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

对上容祁灼灼目光,裴苏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嗯,今日有些忙。”

“辛苦了。”

听着同样的话,裴苏苏眉心一跳。

容祁毫无所觉,上前牵住她的手,拉她到桌前坐下。

看着一桌子刚吃过一遍的菜,裴苏苏闭上眼,头疼地扶额。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容祁问道。

“没有,”放下手,裴苏苏重新睁开眼,刚接触到容祁担忧的目光就好似被烫到,主动移开了视线,“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苍天饶过谁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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