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遍野花的山谷中,少?女静静坐在一块干净的巨石上,微风拂过吹起青丝,低眸望着手里的蒲公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族长。”

伴随着低沉的嗓音,苏苏视野中出现少?年的靴子和黑衣一角。

她迅速抬头望过去,待看?到来人俊朗的容貌,眸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蓬怀和弟弟蓬谷一样,都是黑猫,化形之后爱穿黑衣。

“族长,按照惯例,过几日要请族中长辈传授纺丝织布的技艺。”蓬怀眉眼舒展,永远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他们猫妖族世代居住在谷内,自给自足,除了食物以外,给化形的族人准备的衣物也都出自谷中。

苏苏眸光微闪,“推迟几天吧。”

“为何?”问出口之后,蓬怀的视线从苏苏脸上睃巡而过,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急声问道,“族长,您不会还?想出谷,去缎带城见那个人族吧?”

是了,按照他的推算,过几日正是外面人族的中秋佳节。

“族长,那个人族都离开将近两年了,若是想来找您,定然早就会过来。您一直没等到他,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很多人族都是不讲信用的,他不会来了。”蓬怀苦口婆心地劝道,他此刻若是妖身,定然浑身的毛都会炸起来。

苏苏手中的蒲公英茎秆被她掰成两截,她视线左右游移,没敢跟蓬怀对视,“长老说了,过几天谷中会下雨,不适合传授织布技艺,等雨停了再说。”

快速说完,她把手里拿着的花草都丢到地上,跳下石头,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快回到住处才发现,手上都是草杆汁液留下的绿色污渍,便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

有只猫妖在暗处窥探,有好几次都想从暗处走出来,可在原地踟蹰再三,还?是没有迈出哪那一步。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被吓了一跳,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阮泉,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声音从上面传来。

原来那人用脚倒钩着树枝,躲在树上,正好笑地看向他。

“没,没什么。”阮泉支支吾吾,看?了眼苏苏,便仓皇离开。

那人以为他是对族长有意,所以才会这么不自然,抱臂笑了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实际上,阮泉特意来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禀报。

那天他守卫山谷口时突然肚子疼,去附近解决,正好听到掉进深坑的少?年呼救,就忍不住把人救了上来。

族里的规矩是不能跟外人接触,一旦身份暴露在外人面前,必须尽快报告给族长。

可想到那个少?年才十岁出头的样子,而且自己当时没暴露妖身,救完人就离开了,这么一件小事好像没必要特意去报告,平白惹得族人担惊受怕。

不然还是算了吧,下次再说。

阮泉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底,转身离开。

中秋节前?一天晚上,谷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砸在竹屋顶,噼啪作响,像是煮豆子一般。

不管是幼崽还是大人,都选择在这样的天气躲在家里睡觉,山谷中只有被雨水砸得直不起腰的花草,倒显得比平时寂静许多。

苏苏坐在窗前?,看?了会儿窗外漆黑的雨幕,起身背上小包袱,穿戴好斗笠蓑衣。

她停在门前,深呼吸两下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猛地拉开门。

正准备迈步出去,却看到门前堵着一道黑色身影,正是蓬怀。

他就站在屋檐下,雨水在他脚边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坑,些许泥点溅到他的鞋面上。

蓬怀一看?到她的打扮,顿时明白她要去做什?么。

苏苏抓着包袱边沿,低下头,心中涌上被抓包的窘迫,脸颊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咬了咬下唇,正准备辩解,却听蓬怀说道:“走吧。”

苏苏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抬起头,金绿色的眼眸瞪大,浮现出浓浓的惊讶。

蓬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你在夜里看?不清路,一个人怎么去?我送你。”

夜色太深,苏苏没有看?到他泛红的耳尖。

“蓬怀,谢谢你。”苏苏弯起唇,笑着说道。

蓬怀朝她伸出手。

苏苏不解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我帮你拿着包袱。”

“不用,东西不重,我自己提着就好。”

蓬怀没再说什么,拉住她的手,与她一起走进雨幕中。

这日因为下雨,月亮都被乌云遮住,苏苏的眼睛适应了很久,视野依旧漆黑一片。

好在水坑都亮晶晶的,她可以精准地躲避开。

他们走到山谷口,跟守卫的几个青年打了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山林里的路比谷中难走多了,到处都是碎石枯叶,与泥水混在一起,踩上去很容易打滑。

每次苏苏差点要摔倒的时候,蓬怀都会及时拉住她。

他视野极好,时不时低声提醒,“这里有很多碎石,走慢点。”

“前?面有个断坑。”

“斜坡,小心。”

临近缎带城时,雨势依然没有减小。

等他们出山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雨丝如线,氤氲的雨雾腾起,让人看?不清前?路。

蓬怀侧首往苏苏脸上看?了好几次,苏苏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

她从袖子里拿出面纱,戴到脸上遮住容貌,然后和蓬怀一起去桥边苦等。

族内唯一的人族就是苏苏的父亲,如今他已经离开,苏苏和蓬怀担心暴露身份,不敢去客栈借宿,所以才会选择连夜赶来。

这日下着雨,街上明显没有从前中秋节时那么热闹。

苏苏和蓬怀一起站在桥上,身边经过的行人都披着斗笠蓑衣,步履匆匆,只想赶紧回家。

吹来的寒风冰冷刺骨,她将手拢在袖中,百无聊赖地朝桥下河水看?去,看?雨水在河面上砸出一道道涟漪圈纹,鱼儿欢快地游来游去。

这日阴雨连绵,怕是到了晚上,也不会有人来此处放河灯了。

他们站在桥上久久都没有动,时不时有路人好奇地望过来,可因着天气太过寒冷,倒也无人一直盯着,多看?两眼就低头快步走过。

苏苏从早一直等到晚,没等到热闹的中秋灯会,也没等到要等的那人。

长街上人迹寥寥,只有几个撑着油纸的摊位,见?没有引来路人驻足,也都打算收拾东西早日回家。

天色渐晚,苏苏最后看了眼远方,扶了扶斗笠的帽檐,转身走下桥。

“走吧。”

蓬怀连忙跟上,跟来时一样,帮她看?着脚下的路。

“游游,他不会来了。”蓬怀这句话在心里徘徊许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明年不等了。”苏苏袖中的手掐紧,眼眶热得厉害。

不只是因为没等到容祁,还?因为回想起了去年今日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有父亲陪伴,有母亲关怀,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自那时离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多族人都会在特定的时候离开山谷,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然后杳无踪迹,遍寻也寻不到。

苏苏紧咬着牙,强撑着才没落泪。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山中,又冒着大雨泥泞返回山谷。

此时已经临近黎明,枯等一个白天,又连续两夜冒雨赶路,蓬怀和苏苏的精神都有些不济。

幸好他们都有灵气入体,还?能强打起精神,不至于神智混沌。

“回去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快要回到山谷时,蓬怀低声说着话,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大雨中。

苏苏脸色苍白,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发慌,眉心死死拧紧,“蓬怀,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蓬怀停下脚步,关切问道。

苏苏摇了摇头,“不知,我们尽快返回吧。”

“你的身体能撑住么?”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快回去。”

“好。”

两人加快脚步,只是因为山间的道路泥泞湿滑,瓢泼大雨滂沱而下,若是普通人走在这里肯定寸步难行,他们有灵力在身稍微好一些,但速度相较于平时还是很慢。

来到山谷附近,天光已经大亮,正是族人们都开始活动的时辰。

苏苏捂着心口,不好的预感愈发加重,“我怎么觉着,山谷中这么安静呢?”

即便大雨倾盆的天气,大人们会选择待在家里,贪玩的幼崽应该会出来玩耍才对。

蓬怀心里也跟着一跳,嘴上却还是说着:“你别多想,可能是雨声太大,把族人的声音都给盖住了。”

两人走到山谷口,没等到任何人打招呼,朝几棵族人惯常藏身的树上望去,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阮泉,都邵,苍溪?”蓬怀喊那几个负责守卫的年轻族人的名字。

四下寂静,除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

“奇怪,人都去哪——”蓬怀话还?没说完,被身边少女拉了下手臂,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冷风送来了浓浓的血腥味,苏苏循着味道,拨开挡在他们面前的树丛,看?到里面凌乱的情形后,脑子里嗡的一下,瞳孔骤然收缩,如遭当头一棒定在原地,勉强回过神后才想起提醒蓬怀。

蓬怀也看?到了里面的几具被随意丢弃的尸体。

几只猫妖都被挖了妖丹,皮毛好看的还?被硬生生剥了皮,只有红彤彤的肉留在那里,雨水早已将表面的鲜血冲刷干净,流淌的雨水看?不出半点血色。

蓬怀和苏苏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俱都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看?向山谷,忘记了反应。

山谷入口的狭长通道近在眼前,幽暗逼仄,寸草不生,两侧都是陡峭石壁,一眼望不到头,给人浓浓的压迫感,像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目光所及尽头,似乎看?到了雨中的一点猩红。

苏苏顾不得突然涌上来的危机来临的预感,拔腿就往山谷中跑去。

蓬怀依旧被巨大的打击惊得回不来神,看?到她动,下意识跟在她身后。

耳边回荡着他们慌乱的脚步声,出入山谷的路明明已经走过无数次,这一次却觉得无比漫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待终于走出窄路,面前视野豁然开朗,初升日光下,出现在眼前的是宛如炼狱般的景象。

遍地堆满了族人的尸体,跟外面的几具尸体的死法一样,都被挖走了妖丹,皮毛好看的则是被剥了皮丢在脏乱的地上。

到处都是灵力法术留下的痕迹,残花败草被人踩进泥坑,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里本来是开满野花的漂亮田野,是苏苏最喜欢的家园,此时却成了让她痛不欲生的噩梦。

窄路是进出山谷的唯一通道,也是保护族人的防线,只要守住这里,族人就不会有危险。

可一旦唯一的出入口被敌人把守,等待所有猫妖族的,就只有一个下场。

山谷口附近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尸体,还?都是年轻猫妖的尸体,应该是族人们想要杀出一条生路,结果却因实?力不敌,全部折戟于此。

这些被人胡乱堆叠的尸体中,全部都是熟悉的面孔。

看?到蓬谷和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浑身都被剥了皮,只留脸上的皮毛是完整的,苏苏不敢置信地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它们,最后却停在半空中不敢继续。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徒劳地喊着:“蓬谷,蓬谷?”

那个毛发油亮,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黑猫,被人挖取妖丹剥了皮,随意丢弃在大雨滂沱的田野上,鲜红的肉都被雨水泡得发白,眼瞳失了光彩,空洞地望着前?方。

蓬怀更是直接跪倒在弟弟面前,目眦欲裂,哭喊着弟弟的名字。

“蓬谷,蓬谷你醒醒,蓬谷。”

苏苏眼前一片模糊,抬手抹了把脸上冰凉的液体。

她的斗笠和面纱早已在方才急急奔跑中掉在地上,苍白的脸被雨水打湿,和泪水混在一起,蜿蜒流下。

大雨迷了眼,雨水流进眼里带来一阵涩痛,苏苏强撑着睁开眼,紧咬牙关,一边喊着族人朋友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山谷中跑去。

一定还?有幸存者,一定还?有人活着。

她要知道是谁做了这一切,是谁害了她的族人。

雨水从脖子缝隙流进衣服中,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衣服浸了水沉重无比,每一步都迈得艰难。

树屋和竹屋的门都大开着,族人们的东西被丢出门外,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苏苏一间间找过去,只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家园,被残忍杀害的族人尸体,还?有被鲜血染红的竹木地板。

就在她快要走到自己家的时候,突然听到几个人的声音,连忙躲在一棵树后面。

院中守着许多打手,说话的几人站在她的屋中,竹门敞开,正在把清点完毕的战利品收进随身的芥子袋里。

“应该没活口了,这次收获可真不错,多亏少主偶然发现这里藏着的猫妖一族。”

“几百枚妖丹,还?有几十张上好的皮毛,总算没白忙这一天一夜。”

“虽然猫妖实?力低,不过它们的妖丹没有邪气,对修炼还是有很大帮助的。这些皮毛也能换取修炼资源,能帮我们方家后代提升不少?,这一趟缎带城没白来。”

苏苏心中翻滚着滔天的仇恨,紧攥的指尖青白,赤红的眼死死盯着那些人,正欲凝聚妖力偷袭他们,忽然被人捂住嘴巴往后带去。

她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挣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停下。

蓬怀将她带到比较远的地方,才松开对她的束缚。

刚被松开,苏苏还要冲过去,又被蓬怀拉住手臂,强行带回树后躲着。

“游游,你冷静一点!”蓬怀握住她的双肩,压低声音快速说道,“他们都是金丹期修士,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是族中最强者,也才筑基期的修为,连那些人当中最弱的都打不过。

这就是猫妖族的血脉限制,族中唯一的金丹期修士是苏苏的母亲,可她已经……

苏苏何尝感受不出他们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可他们残忍地杀了她的族人伙伴,她如何能眼睁睁放他们离开?就算是死,她也要跟他们拼了。

看?出她的打算,蓬怀继续劝道:“我们现在冲过去,根本不能为族人报仇,只会白白搭上我们的性命,你想让我们全族覆灭,不留一个活口吗?”

蓬怀的话如同一柄重锤敲在苏苏心上。

他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实力太弱小,根本没办法为族人报仇。

苏苏痛苦地闭上眼,无数热泪滚滚而落,愧疚和自责仿佛一双大手,将她的心死死攥住,“都怪我,都怪我非要离开,如果我没有离开就好了。”

“如果我们前日没有离开,现在我们也会……游游,庆幸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有机会报仇。”

若非他们前日离开族中,现在肯定也会遭那些人的毒手。

这是上天的旨意,给他们猫妖族留了两条血脉,也给了他们复仇的可能。

苏苏压着哭腔说道:“可那些人说不定就是被我引来的,族人隐居此处数百年,怎么突然就被人族发现了呢?”

“不可能,我们才走一日,那些人根本来不及部署。而且那些人如果真是被我们引来的,不可能会手下留情放过我们。游游,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别往自己身上揽,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逃出这里,然后找机会报仇。”

苏苏把蓬怀的话听进了心里,的确如他所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用尽所有意志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可我们怎么报仇?”

“我以前听长辈们说起过,往东南方向一直走,就能去到妖族碧云界,那里住着很多蛇妖,还?有一位实?力高强的大尊前?辈坐镇。我们去找那位大尊,他也许会帮我们报仇。”

苏苏眼前闪过族人们惨死的模样,她握紧拳,指甲掐进掌心,有血珠滴落在地。

“好,我们先逃出去。”

借着大雨做掩护,两人快速往山谷出口逃去。

就在他们跑过长长的窄道,即将逃出去时,迎面走来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旁边还有下人给他撑着伞。

“哟,还?有两个活口呢。”

苏苏跟蓬怀对视一眼,下一瞬,同时发起攻击,分别迎上两人。

蓬怀迎上那个打伞的打手,苏苏实力稍弱,则是迎上那个少?年,想捉住他作为人质。

可苏苏还未攻上去,就听“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她回头看去,见?蓬怀胸口破了个大洞,嘴里不停吐出鲜血,狼狈地躺在地上。

苏苏想也不想就来到蓬怀身边,试图往他身体里输入妖力,稳固他的心脉。

根本不用再打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她也不可能碰得到那个少?年。

就在主仆二?人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们的痛苦时,蓬怀握住苏苏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开口:“我待会自爆妖丹,应该能拖住他们的脚步,你往琉璃湖的方向逃。”

“可是……”妖丹自爆,会连灵魂都一起消散在天地间,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苏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块东西,摸起来像是木头。

蓬怀因为身上传来的剧痛而倒吸一口冷气,气若游丝地说道:“拿着他们的令牌,去碧云界找前辈帮忙报仇。”

苏苏连忙握紧手中的东西,藏进袖中。

对上蓬怀眼神中的鼓励和坚定,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眉尾的位置,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如果蓬谷能活到化形那一天,应该会跟他哥哥长得很像吧。

苏苏吸了吸鼻子,赶紧把刚升起的念头压下。

她看向蓬怀,后者扯了扯唇,对她笑了一下,无声说道:“去吧。”

苏苏冲他点了点头,心下有了决断。

那边的少?年冲身后打手吩咐道:“把那个人宰了,女的留着。”

“遵命。”

就在这时,蹲在地上的少?女忽然站起身,朝着山林中的方向拔腿就跑。

“快追!”

打手正欲追上去,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蓬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再次站起来,拦在他面前。

“不自量力。”打手一掌打在蓬怀身上,下一瞬才突然察觉出不对。

“不好,他要自爆。”

打手顾不得去追苏苏,赶紧回头抱着方家少?主躲开。

听到身后传来的轰隆声响,苏苏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她调转了个方向,拼了命地朝着琉璃湖的方向跑去。

蓬怀用自己的死为苏苏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他的妖丹自爆也引来了山谷中的其他人。

“逃了一个,往那个方向跑了,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不能让她把消息传出去。”少?年脸色阴沉,指着山林的方向说道。

众人很有经验地四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追去。

苏苏一开始故意跑错误方向,想要误导这群人,可他们根本没上当。

追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放开神识,很快就锁定了她的位置,用极快的速度追上来。

那人朝她后心发出一道凌厉攻击,想要置她于死地。

苏苏眼前就是琉璃湖,身后袭来一道掌风,高阶修士的攻击她根本无力躲开,顾不得自己不会水,咬牙跳进琉璃湖。

落水的瞬间,苏苏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们猫妖族尊奉了好几代的圣水,能够庇佑她一次。

冰冷的湖水挤压过来,苏苏解开颈间的系带,脱掉身上的蓑衣,屏住气,凭借本能划动手臂向前?。

岸上那人没跟着跳下来,而是胡乱甩出几道攻击,砸在水面上,溅起丈高的湖水。

苏苏躲在深处,没被攻击砸到,她主动用妖力划破左手手臂,顿时有血气浮上水面。

黑漆漆的湖底,她什么都看不到,头脑也因为缺氧而越来越昏沉,只剩一个模糊的念头,那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后续又有几人追来,问道:“那个猫妖呢?”

先?前?那人指着湖水中逸散开的血气,“跳进去了,这么久都没见?冒头,应该是死了。”

“走吧,回去复命,别让少?主等急了。”

苏苏意识越来越朦胧,所以没看?到自己周身出现一层白光,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昏迷中,仿佛有人在撕扯她的血肉经脉,再以温和的力量助她重铸,剧烈的疼痛传来。

最后她彻底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

望天崖。

崖上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容祁的神识尝试回归黑龙识海的过程中,承受的天罚落在龙身上带来的痛苦,会被无限延长。

他这具身体越来越脆弱,裂纹如同被诅咒的一条条黑线蔓延至脸上,昭示着身体已经到了彻底破碎的边缘。

容祁凝聚起所有神识,破釜沉舟地朝着黑龙的识海攻去。

封闭的识海总算被撞出一个缺口,他的神识立刻被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原本暂居的身体轰然破碎,鲜血汩汩流出,又很快彻底消失,在原地留下一枚青豆。

崖上黑龙缓缓睁开眼眸,察觉又有雷霆降落,连忙调动起周身的魔气抵御,将大部分魔气抵挡在外,只余一小部分砸在身上,让本就开裂的皮肉伤口又一次加深。

顾不得身上的伤,黑龙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望天崖,途中卷起数朵龙骨花,全部被摧残成了湮粉。

离开望天崖后,黑龙化作少?年的模样,捏了个记忆中突然出现的法诀,将法衣从芥子袋里拿出来穿上。

容祁倚靠着石壁,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清隽的脸愈发苍白。

他低垂着头,用拇指拭去唇边血迹,本想坐下调息,却忽然想起望天崖一日,龙族便会过去一年。

他的神识归位用了大半日的时间,外界是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那么距离他和苏苏的约定还?有多久?

想到这里,容祁浓黑的眼睫颤了颤,眸中掠过慌乱,顾不得调息,连忙御气朝着死梦河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宝宝们!!

然后关于剧情,很多上次发生的悲剧,这次注定还会重演,因果镜改变的因,也会有相对应的果要承受,所以所以be预警,非战斗人员请速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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