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实验区深处安保措施最为严密的?房间中,邱霜推着接着浸泡在仿生液中的?大脑、和大脑下面的三维放映器,背靠在厚重的?防护门上做着深呼吸。

虽然是苏征下令让她暂停行?动、走为上策的?,夹着尾巴逃亡的过程中经历了多少?心腹手下的?质疑和不解,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苏征的?视觉皮层和听觉皮层的?每一个神经上,几乎都连接着可以产生电磁脉冲的微型电极。然而缺少了黑客x制作的?“动态翻译器”,他仍然没法?通过摄像头产生的?电子信号看到这个世界,也没法通过录音设备听到她带着几分惋惜的?叹息。

简单的?算法?将她的话语公式化地“翻译”成?电刺激,“打?”在苏征的?听觉皮层上。她曾试着用电脑模拟出苏征听到的声音,觉得自己变成?了个没有感情的?女机器人。

但讽刺的是,现在几乎是她漫长人生中感情波动最大的时刻:“就差一步了!离成功就差最后的一步!你知不知道我?多费劲,才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官方派来的内奸,这真的?是你的?意见?”

“他们很快就会认识到你是对的?。完成?整台手术最少?需要二十分钟,那个人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了我?们十三个人,花十分钟开门,她能在剩下十分钟内把我?们杀光。”精准记录着单个神经元动作电位的?信号数据却仍能很好地传达出苏征的?情绪——和邱霜正好相反,苏征的?声音带着平时并不多见的?冷感。

就算没开三维投影仪,邱霜仿佛也能看到苏征脸上的?漫不经心,她知道苏征又有主意瞒着她了:“那我们怎么办?一直这么躲着?而且为什么要让我唤醒那二十个供体?”

苏征叹了口气:“当你给我?描述出她的?模样和身手,我?确实有了更好的?方案。不出意外,我?们可以争取到一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站到我们这一边。”

“你是说……”

苏征咯咯笑了笑,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在这个空旷得只剩一屋仪器的地方显得格外诡异:“对,那个小辈,比我?还狠,刚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一口气杀了自己三次,到头来竟然是为了情。你说要是让他断了情绝了念,最后发现杀死自己爱人的?凶手却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东西,那得有多恨、有多狠?只怕有他在,我?这个魔头还得让位。”

苏征的?话语仿佛一阵寒风吹过,把邱霜整个人冻得由内而外地一悚。

苏征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点偏激,像导师一样循循教导着每个经过他认可的追随者;他宁可以一个大脑的?状态存在得更久一点,也要多让一个追随者获得自由。邱霜几乎就要以为他是个仁慈的?领导者了。

直到这时,邱霜才想起他是个功利主义者,一个能够以最快速度作出取舍、断臂求生的?人——在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活的?情况下,他会把生的?机会让给哪怕一个没有多大作用的属下;而在大家都难逃一劫的情况下,他则会毫无犹豫地让大家的?死亡变得更有意义。

果?然,不出苏征所料,没过多久两名特种兵就拎着一个头发虬结的?黑脸老头,一枪轰开了他们身后的防护门。

邱霜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飞去,手里的?推车也翻倒在地,盛装着大脑的?玻璃箱整个儿翻了个面,黏腻的仿生液从没有封闭的箱口中流出,顺着一根根透明的电线流到更多不透明的电线上,旁边的仪器则被冲击波炸碎了一半,正在滋滋地冒着烟。

四个身穿迷彩服的?特种兵拿着火器冲进屋里,为首那人拎小鸡似地拎着干瘦老头,对着老头的屁股踹了一脚,将老头踹到邱霜跟前?,举枪对老头道:“就是她?”

邱霜之前?被莱夏揍了一拳,本来就有点鼻青脸肿,现在整个人发丝也乱了,眼镜也折了,皱巴巴的白大褂上还沾了一片不明液体,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她扶着一旁的?机器,勉强地把自己撑了起来,不等老头开口说话便哑着嗓子抢着说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总算派人过来了!你们是带我?出去的?吧?这里都乱了,乱套了……”

“少?来!”为首的?特种兵,F小组的?头儿吕庆,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她,“你当我?蠢还是当我?瞎?我?从手术舱起来,隔壁躺着上过头号通缉令的凶神恶煞,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干吗?况且早就有人说了,主谋就是个戴眼镜的?老女人和一颗嘴欠的?大脑,还想抵赖?”

邱霜脸上的?讨好之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的嘴角下沉,露出了深深的?法?令纹,镜片后的目光恶毒而凶狠:“你想怎么样?”

吕庆单手将机枪抵住她的脑袋:“你是主谋,想必也知道那俩急冻弹和七颗微型弹放哪里了。”

邱霜发出鸦叫一样难听的笑声:“怎么?要把我?们所有人冻成冰棍,还是把我?们炸成灰?我?给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吕庆抡着枪杆照她脑袋上打?去,声音听起来比邱霜还无赖:“哟,被抓了个现行?,这还犟上了!要不这样,我?给你做个交易,你把急冻弹和微型弹交给我?,我?在引爆之前?让人送你出去,怎么样?出去后你继续蹲大牢,反正这会儿也没个死刑,正好这里被清空,再来的都是新人,你还能称个女霸王,号令一干小弟,你看这交易划算不?”

吕庆并不知道邱霜的?不死之身。邱霜脸上不为所动,心里却对苏征进行?了又一次的顶礼膜拜,简直把这个接受的?信息少得可怜、作出的推测却又准得可怕的?男人当成?了神。顶着枪口,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好!好!我?不想死,只要保证能把我?及时送出去,你想怎么炸怎么炸!”

“你放哪儿了?”吕庆一刻也不敢耽误。

“你、你先把我?放到门口,我?再告诉你。”

吕庆又一枪杆打?了过去:“现在就说!还讨价还价,信不信我一枪把你崩了!”

邱霜挨了这么两下子,犹如一株老花被人迅速抽干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水分,委委屈屈地萎顿在地上:“别打了,别打了……我带你去就是!那玩意儿就是被我?藏起来的,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了!你——”

第三杆子正好打?到了邱霜的?鼻子上,邱霜本来就被莱夏揍塌了的?鼻梁当即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向旁边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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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中,胖子还在那里做作地大惊小怪,顾青却盯着空着的?一半手术台发起了呆。他隐约觉出了事情的?古怪之处,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脑子里充满了杂乱无章的?想法和怀疑。

按理说,蝴蝶杀人狂组织手下换脑越狱,手术做到一半却遭高手硬闯,把已经换进特种兵身体里的?手下唤醒,留下一群被强塞进罪犯身体里的?特种兵,还把手术停在最扎眼的地方吓唬他们,乍听上去的确是最佳的应急方案。

胖子“醒来”后的反应却太过“正常”了一点——从手术台上坐起身后,先是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而旁边有人下意识地捂住关键部位,接着迅速地环视了周围的环境露出不解与迷茫,最后才惊讶于声音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于是开始大呼小叫。

顾青感到,除非被强塞进胖子身体里的?大兵有个害羞小姑娘的?灵魂,否则这个反应的?顺序就有问题。他依稀记得自己从能量仓中醒来,隔着高氧液看这个世界时,也是赤身裸|体,可眼前世界对他的?冲击力掠夺了他全部的感官,以至于很久以后才产生了一点无衣蔽体的?羞耻。

他还是重生在自己的?身体里,何况从一个肌肉结实的?大兵“重生”成?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不会觉得不适应吗?抑或这个手术先进到了让人一点适应的?过程也不需要有?

但换一个思路想,手术根本没有展开,胖子的?大脑只是被拿了出来,又重新放回了自己身体里,一切就说得通了——臃肿身材带给他的?羞耻感,对手术室人去室空的?诧异,当着“敌方”的?面只好扮演被换了身子的?大兵,这完全是一个足够机智的罪犯能够作出的反应。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莱夏也在旁边看着,就没有发现丝毫的问题。可早在胖子醒来之前?,顾青就已经针对他醒来后到底是谁思考了将近二十分钟。

哪怕是一瞬间的反应,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然而,这个思路却带来了更大的?问题——计划越狱的罪犯脑壳大开地躺在手术舱中任人宰割,那本该任人宰割的特种兵又在哪里?难不成?是吕庆他们打晕了这群恶贯满盈的?罪犯,把他们塞进手术舱里割脑子?这个时代当兵的有这么无聊吗?况且如果?吕庆他们占了上风,门外的?罪犯又是在给谁守门?

手术室中没有留下太多打?斗的?痕迹,舱门大开的?空手术台上倒有些被人躺过的?压痕。那些曾在上面躺过的?人,现在去了哪里?

胖子从衣柜中取了件病号服穿上,急急忙忙地又跑到别的手术舱前探望自己的?“战友”。莱夏则干脆把幽暗安静的?手术室当成?了花前月下,讲的话题也越来越朝与“大局”无关的方向拐去。

半年以来,他头一次握住了杨盈雪的手,这只手修长、纤瘦、冰凉,既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柔软细腻,也没有舞刀弄枪之人的厚重粗糙,一摸之下仿佛都能透过骨头感到对方的冰冷无情。十多年的岁月里,这里都只有空空荡荡的袖子,现在,他却可以将这只手握在手里把玩。

莱夏的?眼神像个小孩一样认真,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进入模拟战役的时候,旁边是阴谋诡计、鲜血淋漓,他眼里却只剩下这一人,怔怔地说着:“冰肌玉骨,纤纤柔荑,却是好手。”

杨盈雪被肉麻得寒毛一竖,当即抽回右手,扶向身后的手术舱,又暗搓搓地向旁边挪了几厘米。

没来到这个时代以前,她就感到莱夏有点儿“疯”,“疯”得还很标新立异、很特立独行——历史上那么多朝皇帝笼络人心的?手段他不学,非要学他们西胤建立什么元老院;天下太平了,十二“元老”们还指望着能轮流当个皇帝,他又一口气把“元老院”扩充到了一百二十二人。

如果?说这只是换了个方式的?“狡兔死走狗烹”也就罢,干的和历朝历代开国皇帝的?事也差不多,可退位后把自己捅死,就不是个正常人能干的?事了。莱夏死在禁宫深处的?千寒窟一事,经后人解读,竟然成了他的?“政治远见”。

那时执政官是他一手扶植的?青年才俊,此青年才俊当政时,曾经的?大元老们已经该诛的?诛、该跑的?跑,差不多消停了,唯独剩下那个由一百二十二人组成?、并且还有继续扩增趋势的“议会”。议会中的人虽然声音大,是各个阶层的?“代表”,本身却无兵权在身。青年才俊大权在握后,和当时的各军将领蛇鼠一窝,把议会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前执政官死在了千寒窟,死在了青年才俊的?看护之下。

隔着一千七百年,杨盈雪都能感受到青年才俊等在千寒窟门口时的漫不经心,与进窟后看到莱夏尸体时的脑门发胀。前?执政官毕竟是真正打江山的那个,哪怕“疯”得厉害,政治声望也摆在那里。死在现执政官的?看护下,和死在他手里就隔了一层解读,把青年才俊的?贼心贼胆都吓得缩了回去,从此成?了一心守护莱夏基业的?“接班人”,兢兢业业到执政期结束。

看着后人头头是道的?分析,杨盈雪差点就信了,直到云玥大剌剌地把两个字撂在她头上——

“殉情!”

说实话,这样的情,她杨盈雪还真消受不起。

眼看限制令的?效果?一消失,莱夏的?疯病便重新抬头露了端倪,杨盈雪下意识地就把话题引回“正途”:“你在训练场……”

“我?爱你。不要离开我?。”莱夏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退却,下意识地向她欺进,望向她的大圆眼睛里流光溢彩,好像马上都要哭了出来。

杨盈雪转过脑袋,垂下眼帘,淡定地补完剩下的?半截话:“……看到的是什么?”

莱夏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离开我?。”

他仿佛一只摇着尾巴乞求主人带回家的小狗,或者一个被父母威胁赶出家门的小孩,就算抓住家里大人的?手,也不敢用上全部的力道?。杨盈雪轻轻往上一抬,就挣脱了他的?拉扯。她用这只空出来的手勾住莱夏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然后轻声说道?:“我?大前天说的?话是‘既然有这个限制令在,不如我?们都消停一会儿,找找其他的?生活目标。’又没有说要离开你。”

莱夏辩解道?:“你说的是‘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又不是永远。况且,我?知道你为我欠了特别行动部一座金山银山,这么一走了之了,留你在那儿卖身,我?是这种人吗?”杨盈雪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是带着宠溺。

她越来越感到,限制令限制的虽然是她,惩罚的?却是莱夏。莱夏就像一座隐藏着地下岩浆的?火山,永远在骚动,永远在愤怒。有她在身边,她还能将山底的?岩浆安抚下来,让他变得温和而无害;她稍微离远一点,哪怕只有十米,岩浆都会越滚越热,直到火山喷发。

这会儿,莱夏果?然由沸鼎汤镬变成了红泥小火炉,整个人变得乖巧而讨喜,脸上带着青春少年一般腼腆而隐藏不住的笑容:“一百年,我?把自己卖了整整一百年。你至少要陪我一百年,不,两百年,我?才能回本。不过两百年也不够,我?要真的?死不了,还不知得活多久。”

杨盈雪淡淡一笑:“凡人一生只有数十年,便是如此,也有无数夫妻行至半路终成?路人,甚至反目成仇。一两百年是多久,谁能保证一直爱着同?一个人?你这个却是亏大了。不过,我?打?算从这里出去后,就让云玥他们把‘债务’转移到我身上,就算你以后不愿和我?继续……”

“我?保证!”莱夏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慌里慌张举起三根手指放在耳边,“我?保证!我?保证!你别夺走我的?债务,天地之大,我?只剩下这点牵挂了。”他的?声音简直带了点乞求的?哭腔。

杨盈雪看着他的?样子,不能说是不心动的,可就像心理医生徐心洋对她说的那样,她不肯饶过了自己。不肯饶过自己,所以宁可相信莱夏只是一时发疯,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疯子的?爱。

“我?也爱你……”她喃喃地说着,仿佛头一次说这种话似的,她仔细品尝着其中的?滋味。

真实而又虚幻的爆炸画面,不知作何打?算的?海族少将,混乱中带着秩序的?C区监狱,全都没能耽误莱夏和杨盈雪两个人谈恋爱,他们做贼似的?躲在一台手术舱后,抱着彼此的?脑袋深情地拥吻起来。

顾青终于从千头万绪中捋出了两条显得有点突兀的?头绪,他将杨盈雪的从天而降和特种兵的消失不见联系起来,从而想到有可能是蝴蝶杀人狂主动放走特种兵,继而又想到了蝴蝶杀人狂对特种兵态度的转变,很有可能与这个武功高深莫测的?女子有关。

还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关系,顾青就莫名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其余手术舱中的?罪犯也陆续被胖子唤醒,顾青却没有工夫去理会这些亡命之徒了。他匆匆跑向莱夏他们所在的地方,迎头而来的就是一副在他看来,完美诠释了“少?儿不宜”这个现代词汇的?画面——莱夏和那个女子虽然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但吻得已经相当忘我?,足以让人窥一斑而知全豹地联想到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了。

顾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这时已然不是当初那个不懂风情的?千年古董,甚至也这么吻过一个叫“夜笙”的?女孩,所以很快就把眼前的?景象化作了内心的?独白:“他还真是风流,三天前还在要死要活,转眼又有了新的情人。”

对莱夏作风的感慨,很快又化作了对自我的?反思:“早知他这么个节奏,当初上岸就该把他办了。”

往事不可再提,顾青再怎么可惜,也不至于做出棒打?鸳鸯的?事,不过他相信,这对鸳鸯就算不去打,也很快会变成?一对分飞的?劳燕。

重重咳了一声,他打?断了两人的?好事:“姑娘!”

远处,又一个手术舱被胖子打?开,越来越多的?视线聚集到了他们身上。那些视线带着惊讶、疑惑与不怀好意,仿佛准备捕猎的狼群,悄无声息地向猎物靠近。

莱夏和姑娘分了开,二人脸上都带着一点被人捉奸的狼狈,但看得出来都很高兴。顾青忽地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我们这种人?”

杨的面容素淡,下巴尖削,一双丹凤眼没有睁得很大,里面眸子却是摄人心魄的?黑,这种冷情冷性的长相,让人很难相信她会和一个不太熟的?男人迅速搅合到一起。哪怕前?一秒还在和人吻得难舍难分,后一秒她却可以完美地披上一层禁欲的皮:“你们这种人?我?确实不是……”

顾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想起他和吕庆刚见面时的对话,如遭雷殛一般定在原地——

“急冻弹爆炸会怎么样?”

“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温,又没打冷冻保护液,你当那些人还能活着回牢房?”

……

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其实很多东西就会看得很淡了。放在以前?,他要是听说了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定会把武器的使用原理、使用方式和使用效果?底朝天地查个彻底,可现在,他竟然多一分心都不肯分给这玩意儿了。

“不死”这件事好像给他的?脑袋安装了个信息过滤器,所有既不能伤害到他、又不能引起他好奇的?事情,统统被他分到了“无关紧要”那一类——闲着无事,他也可以打?听打听、研究研究,可要还有个什么当务之急,也就立刻沦落到“东家长西家短”这种级别了,当阵耳旁风,听过就罢。

想起吕庆临别时,问起引爆急冻弹时该怎么通知他们,他和莱夏的?态度简直堪称不在意至极,还是吕庆强行塞给了他个对讲机……

对了,还有对讲机!

他从裤兜中掏出了这个黑乎乎的?小盒子。正好这个时候,小盒子中传来了吕庆粗旷的声音:“……唉,这都什么事。我?刚离开休息室就晕了过去,动手的?竟然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年轻!他们竟然把我?们塞进了手术舱!你知道么,我?怀疑他们已经掌控了整个监狱,而且在进行?‘换脑’!那些长期在这里工作的?人,怕早就被换成了他们自己人!唉,你们不会也是换了身体的?逃犯吧?算了,不说了,赶紧到主通风口来,我?们要引爆急冻弹了,引爆后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出去。哎呀,那些人又追过来了……”

“别!”顾青对着盒子说道,盒子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现场一定有一场激烈的?对决,“别点燃!坚持住,我?马上就过来!千万别点燃那个急冻弹!”

顾青一边朝门外冲去,一边冲着小盒子大吼。他并不担心吕庆他们会死在暴|动的囚犯手上,早在手术室中,蝴蝶杀人狂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那个疯子之所以放他们一马,甚至加速他们的苏醒,只有可能是他们要做的?事,能给蝴蝶杀人狂带来更大的?利益。

然而,吕庆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就挂断了他的?“电话”——他不知道,这只古老的?小盒子并不是个人终端,只有在对方掐断的情况下,他才能发送语音,而且还得按着开关。

胡乱倒腾了好久,也没拨通对方的语音电话,顾青只好放弃,顺着枪声来到了主通风口所在的地方。

中途,他和四处逃窜的?囚犯擦身而过,接着是紧随其后的特种兵。无论囚犯、特种兵,还是他自己,都快得好像难以捕捉的?鬼影。囚犯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号回荡在幽暗空旷的过道?中,继而又引来了远处同?伴的回应。迷宫一样的C区监狱,俨然成了恶狼戏耍猎物的游乐场地。

就在顾青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此起彼伏的“狼嚎”和七拐八弯的?“狼洞”绕进去时,他终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远远一条走道?,顾青对着吕庆他们大喊:“住手!不要点!不要点!”

吕庆莫名其妙地放下手中的金属装置。

顾青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身后不远处,就是莱夏和那位姑娘。姑娘更近一点,莱夏好像被个“鬼影”绊了下,丝毫没有风度地伸脚将“鬼影”又给绊了回来,马上就要缠斗到一起。

更遥远、更昏暗的?地方,却染上了一点隐晦的、和周围不大一样的色泽。顾青瞳孔倏地一缩,出手猛地把姑娘往自己这边一拉,说出了他这一“世”最后的一句话:“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