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子嗣单薄,谢梁氏膝下只有谢桓这么一个孤僻沉闷的儿子,平日里都是柳香凝承欢膝下,为她分忧。
谢梁氏一开始就想让柳香凝嫁进谢家,可是谢承渊不同意,后来她觉得兄妹俩关系还不错,就想让柳香凝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儿子,帮自己传个消息啥的。
可自从陶妧嫁过来后,儿子的话就更少了,而且态度很明显,谢桓更喜欢柳香凝,甚至连多看陶妧一眼都不愿意,她就想让陶妧多跟着学学柳香凝的好处。
于公于私,她都不想让柳香凝这么快嫁出去,何况这事起因也是谢承渊看不上柳香凝的家世,才娶了这么一个不招儿子待见的媳妇,谢梁氏不悦道:“香凝是香凝,她从小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你扯她父亲做什么。”
谢承渊现在想起吃饭时从柳香凝怀里掉出来的那个玉佩还心惊胆战的,那明显是他儿子谢桓的贴身之物,不管因为什么关系到了柳香凝身上,都有些说不清的嫌疑,既然发下问题,就要及时制止,总不能到时候让谢桓娶一个他母亲娘家妹妹的女儿做妾吧?
这话传出去,是谢梁氏母家脸上有光,还是谢家脸上有光?还是柳家脸上有光?还是能让他儿子仕途更坦荡?
都不是!
别人笑掉大牙才是真的!
谢承渊苦口婆心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早点把她嫁出去,那到底是你亲妹妹的女儿,免得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闲话,真要香凝为妾,咱们是有几个脸也不够被人笑话的!”
谢梁氏向来强势,但凡自己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动摇,她相信柳香凝的品行,倒是有些看不惯谢承渊那副胆小又危言耸听的样子,只要关于里子面子这点事,芝麻大点的事也能被他说成冬瓜似的,“不急,香凝这孩子我还想再留个一两年,让她帮衬着我一起教教陶妧看账本,你说,她怎么不跟人家香凝学学,干啥都有个样子,这样我得省多少心那。”
柳香凝听完谢梁氏的话,靠在墙后突然噗嗤一声冷笑,留个一两年,让陶妧跟她学看账本?
她又不打算让她儿子娶自己,跟她学什么?教她儿媳妇怎么做好儿媳妇吗?
原来她努力做了这么多,只是人家眼中的一个标杆,只要谢桓不主动开口,他们是不会同意娶她这个商户之女做儿媳妇的。
丫鬟蒲儿跟在柳香凝身边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刚才谢梁氏一番话真真是戳到她家小姐的痛处了,正想着该怎么安慰时,发现她家小姐笑的已经魔障了。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小姐,你……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呀?”
谢承渊还在屋里滔滔不绝:“还留什么留,好婆家难道是留出来的吗?你想再等等,人家可不等你。对了,你之前跟我说镇上有个商户人家,我前两天去看过了,那家的小儿子真不错,吃苦能干还会来事,我瞧着跟香凝就很般配,我还是那句话,门当户对,门当户对……”
……
此时此刻,门当户对的陶妧正在厨房的火炉旁边闷地瓜,上面还扣了一个铁盆盖了两块砖,这样烤出来的地瓜又香又甜。
虽然吃饭大家都是在正厅,但是每个院子里都是还是有自己的小厨房,方便主子们夜里饿了或者病了煎个药熬个汤啥的,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柴米油盐。
主要是,自从陶妧嫁过来后,谢桓就不住在这儿了,再加上她不讨夫君和婆婆喜欢,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不是那么要紧,所以吃的也没有及时供应。陶妧每次忙前忙后吃不上饭的时候,总会自己想办法琢磨点吃的。
说起来,比在陶家待遇好点,毕竟这不算偷吃,而是光明正大的吃,谢梁氏再不喜欢她,也从没有饿过她,厨房这点东西,无非是底下人的那点心思罢了。
地瓜放进火炉刚焖出点香味时,陶妧身边的丫鬟小红从外面火急火燎的就跑进来了,“小姐,小姐你说的没错,那个表,表小姐,她果然安耐不住了,我刚才看见她去姑爷书房了,这大晚上的……您看,外面都没什么人了,她这会儿想去干嘛啊!别说是表兄妹,就是亲兄妹也没有入夜独处一室的……要不,咱们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吧!”
陶妧突然起身质问:“你又去盯着她们了?”
不等小红开口,陶妧道:“以后不许这样做了。”
陶妧虽然这样警告,但凡是入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旁人能想好到哪儿去,何况小红是亲眼目睹:“可是,小姐,你就不怕她们……”
大婚到现在,小姐还没有和姑爷同房,要真是柳香凝进了门,那以后小姐的日子可怎么过!
“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是我能拦住的吗?反之,如果他们没有什么,现在她正愁找不到坑挖给你跳,你还要上赶着去吗?”
话音刚落,小红就不出声了,到底她没有看到柳香凝真的进了书房的门。
其实,陶妧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酸酸的,难道谢桓和柳香凝的关系,真的已经如此亲近了吗?
有些事她不愿意想,不代表事情不会发生,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这个正妻又该当如何处之?
陶妧缓过神时,见小红还局促的站在原地,她今天在外面淋了雨,身上湿漉漉的,踩了一地的水泥印,连鞋子都湿了,陶妧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拉着她道:“快,进来烤烤,地瓜焖好了,吃完了早点休息。”
虽然陶妧心里已经事事把事情往好了想,可即便是这样,也凌晨才入勉强睡,第二天醒来的比平时晚了一会儿。
她去伺候谢梁氏起居时,谢梁氏已经穿戴整齐了,依旧是一身正绿,精神焕发的模样,额前连一丝碎发都找不到,只不过比平时多戴了一支祖母绿发簪。
谢梁氏略带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才道:“今天家里有客人来访……是给香凝说的亲事,那男子待会儿就过来了,你毕竟是香凝的表嫂,你就跟在我旁边吧。”
陶妧听到柳香凝要相亲,第一次敢正面直视谢梁氏,而且眼睛还瞪得又大又亮,脸上一下子就显得有精神了。
她当然心里比谢梁氏还期许着柳香凝有门好亲事,若真能成了,日后她和谢桓也好相处些吧。
就是没想到这样好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不过,谢梁氏向来说一不二,这门亲事她这么看重,想来十有八九是要替柳香凝做主了。
等到去前厅的时候,陶妧故意打扮的很素净,她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所以把身上戴的首饰在谢梁氏房里都卸了,谢梁氏看了很是满意,亲自拉着她一起去了。
柳香凝倒是稍微打扮了下,只不过相亲的外男乃是生意人,名叫温兆康。
那人从小跟着父亲南下经商,阅人无数,也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瞧出谢梁氏旁边的柳香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光是从柳香凝的打扮上就不难看出,柳香凝心气高,一副官家小姐的做派,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嫁入商户的。
相对来说他更喜欢谢梁氏后面站着的陶妧,这样朴素的女子不施粉黛就已经如此貌美,面相也是邻家妹妹般随和善良,一看就是宜室宜家,不争不抢的好女子。
放眼望去,谢家女子除了老夫人和这位跟她相亲的表小姐之外,那女子应该是谢家嫡子的正妻了。
谢家娶儿媳妇的眼光倒是不俗,只不过柳香凝终究只是一个外甥女,他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来之前就让人打听过这位表小姐的来历,其父乃是一个吃喝嫖图之徒,那才是他的正经老丈人,说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正经亲家。
可是,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样的官家大户他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温兆康何等精明,谢梁氏刚带着人进来,就主动迎了上去道:“温兆康见过大夫人,少夫人,柳小姐。”
然后又朝着陶妧和柳香凝拘了一礼。
谢梁氏见他长得温文尔雅,长得还算斯文俊秀,难得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欣慰道:“早就听说过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铺子了,你伯父说你为人处世周到,如今一看,果然是个有礼数的。”
“大夫人谬赞。”
温兆康不等谢梁氏开口介绍柳香凝,朝着陶妧拘礼道:“想来这位就是柳小姐了吧,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貌若天仙,今日得此一见,实乃温某之福,想来,就是满京城也找不出比姑娘更美的女子……”
他说话到一半,谢梁氏就变了脸色:“什么美不美的,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们谢家儿媳妇!”
温兆康愕然,刚回过神,正好撞见了柳香凝不满的神色,连忙道歉:“哦,失礼,失礼,夫人莫怪,是在下唐突了。”
柳香凝表面上没说什么,瞧着温兆康这样冒昧鲁莽,心里却在冷笑,陶妧是他们谢家人,连多看一眼都不行,她是外人,就可以随便被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