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一声质问,陶妧骤然绷紧了身子,她余光瞥了眼四周,发下柳家人和谢桓都在。
出了这样的事,谢家断然不肯让柳香凝进门的,想来她刚回来,大家都拉着一张脸就是这个原因。这个时候若再说谢桓把她丢下一个人回来了,只怕会引来谢承渊的责骂,场面只会更糟。
陶妧并非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为了这点事,告状不值当,况且,这也一直是她和谢桓之间的默契。
陶妧犹豫了片刻道:“是儿媳一时贪看美景,就回来晚了?”
话音刚落,谢梁氏气的破口大骂道:“你个没心肝的东西,你还是个人吗?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我都快气死了,你还在郊外贪看美景,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夫君都要纳妾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谢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看风景……寻常女子遇到这事,天都要塌了!
该说她心大,还是脑子有问题!
谢承渊也是耷拉着一张脸,尤其看到柳臻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气的胸口泛痛,张开手臂使劲挥了最大幅度的袖子,表示这门婚事他根本不可能同意,起身走人了。
谢梁氏和谢桓都有注意到陶妧的鞋子,隐隐还能看到几分干涸的血迹,那分明是走了一天的路磨破的。
谢梁氏冷静下来后,再怎么贪看美景也不会有人傻到连马车都不做,徒步走回来,除非谢桓把她丢在半路上自己走回来了。
谢梁氏深吸了口气,不过好在她没有把这事说出来,还知道替儿子隐瞒着,才没有让家里闹起来。
或许,谢承渊说得对,儿媳妇就应该找这种顾全大局,有修养的女子。
谢梁氏终于没有多加责怪,朝她道:“快回去换件衣服,脏成这样,成何体统!”
“是,儿媳告退。”
陶妧说完,转身被小红扶着离开了,对于谢桓的事,她没有丝毫过问。
谢桓盯着女子纤弱的背影,呼吸一滞,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般,不痒不痛,却说不出来。
他早已习惯了别人拿他来挡箭牌,第一次他真的做错了,竟然有人宁可自己受委屈替他隐瞒,不是为了铺垫她自己的委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
而他,这个时候想的却是要怎么跟她和离。
这样的好女子,若是他不能与之结为连理,但愿她离开了他能有个好的结果。
以前,不管陶妧怎么做,谢桓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现如今竟盯着她的背影不放,而柳香凝明明就近在眼前,却被视作无物。这种感觉仿佛就回到了那天她与温兆康相亲的时候一样,她才发现,她也有被陶妧比下去的时候,可是陶妧除了那张脸之外,到底有什么好!
柳臻没有留意到谢桓眼底的变化,他就是看到陶妧离开后,自己女儿就跑出去了,然后谢桓就追出去了,正巧谢承渊也不在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主动退了一步,朝谢梁氏道:“那做妾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要有个保障!”
谢梁氏捂着胸口,一脸厌恶的盯着他:“你想要什么保障!”
柳臻一口道:“要我们香凝做妾,那她就不能生孩子!将来谢家的嫡亲儿子只能我们香凝生!”
谢梁氏没好气道:“桓儿不喜欢她,她不会有孩子的!”
这辈子俩人能不能圆房,还都是未定之数,她哪敢肖想给她生孙子?
柳臻道:“那就好办了,这不是正好吗?给她一碗汤灌下去,以后就不用让她再伺候桓儿了,随便给她一间屋子先住着,让香凝给谢家生儿子,将来给她养老,两全其美!”
谢梁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亏他有脸说出来,“给人一碗汤,断送人家一辈子,你美什么美!”
柳臻见谢梁氏不动摇,只好拿出了杀手锏,谢梁氏迷信这件事,还是柳香凝告诉他的。
他双眼盯着谢梁氏,神秘兮兮道:“我说,香凝她姨母,你儿子成婚这么久,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桓儿始终不和她同房?你们娶陶家女儿的时候,没算过生辰八字吧?指不定这样还是好事呢!没准俩人八字相冲,你指望着她给你生孙子!”
谢梁氏皱眉道:“你瞎说什么呢!”
虽然柳臻说的话无礼,但是谢梁氏心里还是留了个疑影儿,到底她没有给陶妧和谢桓看过八字,没准这俩人到现在还没圆房,就是因为八字相冲呢?
仔细想来,自从陶妧嫁到他们家,父子俩关系就没好过,兴许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也未可知。
柳臻见谢梁氏似是听进去了,接着道:“万一她真的与桓儿八字相冲,且不说她什么时候能有身孕,这孩子养不养大另说,光是你让她生得儿子当嫡子,柳家的孩子当庶子,那是不行的!将来梁家的辈分都要乱了!”
“你什么意思?”
柳臻摊手道:“你们看着办吧,要么让香凝去死,要么让姓陶的别生孩子!反正桓儿说了啊,要娶了香凝,你们要不同意,我就不同意香凝嫁过去!”
“你!”
谢承渊刚才走了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回来了,刚好就听见柳臻的话,扬言道:“那正好,别嫁了!两全其美!”
事已至此,柳臻也急了,“行,姐夫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吧?那咱们就在街门口讨个说法吧,要是香凝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见你那已经去了的亲妹妹!”
“你这是要挟我们?!”
谢梁氏被说的头昏脑涨的,终于忍不住道:“行了,这事就交给我吧!”
谢承渊刚拿出点官威,瞬间被谢梁氏一声怒吼给吓回去了,扭头只听见谢梁氏道:“反正桓儿对她实在没有情分,等她生孩子,你等到什么时候去!谁怪她不争气,嫁进来到现在和桓儿一句话都没说上!”
……
陶妧赶了一天的路,刚回来只觉得双腿无力,洗洗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到了傍晚就开始发热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原本以为没有人顾得上这边,小红正在厨房煎药,发现谢梁氏竟然亲自带人过来了。
当时,陶妧脸色还有些发青,勉强让自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婆婆”
谢梁氏难得放轻了口吻,让人给她垫了两个枕头:“你坐下,别动,你替桓儿隐瞒下午的事我很感激你……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桓儿要纳妾了。”
她盯着陶妧憔悴的脸色,“没错,就是香凝。”“尽管你嫁入我们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香凝也不是我中意的儿媳妇,可是谢家三代单传,不能无后,桓儿不肯与你亲近,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让我儿子纳妾。”
陶妧狐疑道:“纳妾?”
只是纳妾吗?
她肯让她亲外甥女为妾?
谢梁氏道:“没错,就是纳妾,你以后还是我们谢家的少夫人,等香凝入门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学习打理家务,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她见陶妧不做声,也不知道这样一张闷葫芦的面孔下,心里想的是什么,继续示好道:“你一不会管家,二不会做生意,又没了娘家,若是让你就这样离开了谢家,只怕你也无处安身,只要有我在一天,桓儿便不会休了你。”
柳香凝嫁进谢家是意料之中的事,本来陶妧心中还没有波澜,但听到这里,不由生了几分狐疑。
谢梁氏不会主动跟她示好,如果只是因为内疚,大可不必,谢家人从不会考虑她感受的,除非……
陶妧靠在床榻,目视着她道:“所以,条件是什么?”
“你要喝下绝育汤,谢家的嫡子只能从香凝的肚子里出来。”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陶妧从未想象,这话竟然是从谢梁氏口中说出来的,同为女子,她怎么能不知道不能生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任何事都可以商量,绝育汤不可能,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更没有夫君的疼爱,将来,孩子是我唯一的指望,若是不能生子,那我跟孤苦一生有何区别?”
“你放心,香凝不是那种人。”
陶妧见谢梁氏是下了决心要纳妾灭妻,撑起全身力气,起身跪下道:“谢夫人。”
这声称呼,叫的谢梁氏一愣,“你叫我什么?”
这一跪是曾经的恩情,也是绝望后的诀别,陶妧重复一边这个本该就属于她的称呼,平静道:“谢夫人,纵然柳小姐不是这种人,但是陶妧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倘若大公子和柳小姐两情相悦,陶妧愿意自请和离。”
“和离?”谢梁氏一副你想都别想,转身道,“谢家丢不起这个人!你当谢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我告诉你,既入我家门,便生是我谢家的人,死是我谢家的鬼,夫君,便是你的天!你身为正妻,就要与夫君一同持家执业,孝敬长辈,婆婆的话就要遵从!”
谢梁氏盯着陶妧眼中的绝望,她也于心不忍,索性不再去看她,沉吟了口气道:“我不妨实话跟你说了吧,让我外甥女给你做妾,已经是委屈了她,更是委屈了我,你明白吗?!倘若桓儿跟你和离,于官声不好,谢家丢不起这个人!把你另嫁他人,我儿子更丢不起这个人!你若喝了这绝育汤,谢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至少你还是谢府少夫人,将来学学管家,学学账本,总归还是有点用处,不然那谢二夫人的下场你看到了!我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谢家纳妾还轮不到你说同不同意,当然,和离也轮不到你来说!你若争气,还用得着到今天这一步吗!你把药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