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梁氏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打量着她道:“嗯,气色果然好多了,坐下吃饭吧。”

毕竟是个正妻,跟妾室站在一起伺候她,像什么样子。

闻言,谢桓还真没有推脱,直接坐到了谢梁氏对面,浑然理所应当一样,半分客气也没有。

不知为何,谢梁氏今日见她今天格外顺眼,犹豫了片刻,才松口道:“桓儿马上就上任了,过两日,尚书夫人有个雅集,你跟我一起去吧。”

说到这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觉得带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柳香凝过去妥帖一些,可这样的场面,总不能不带正妻带个妾室出门吧?

这俩儿媳妇,有才华的是个妾,当正妻的文采又不行,真是操碎了心。

她朝着‘谢桓’叹了口气,叮嘱道:“你到了那里要多听,多笑,少说话,见了各位夫人,不用低着头耷拉着脑袋,我说什么你跟着说就行了。”

“好,儿媳记住了。”

谢桓才不耷拉着脑袋,以为他是鹌鹑吗?

他担心的是,过两日就要赴任,陶妧以他的身份进大理寺行吗?

虽然他和昭德帝私下有过约定,他将在朝堂上韬光养晦,可是以陶妧的反应……会不会把昭德帝吓出问题?

母子俩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饭,柳香凝站在一旁脸色都快气绿了,一年一度的书香雅集,陶妧连句诗词都对不上,这次谢梁氏竟然还要带她去?

怕是忘了上次陶妧怎么在诸位夫人面前丢脸了吧?

这时,花嬷嬷端着热腾腾的莲藕排骨汤进来了,柳香凝动作娴熟的拿起勺子给谢梁氏添了勺汤道:“对了,家中的账目正好刚送过来,倒是可以拿过来给姐姐看看。”

‘谢桓’闻言,抬头道:“有劳你了,让下人拿给我就行,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谢梁氏满意道:“对,就是这样说话才大方。”

柳香凝:“……”

呵,大方,看她是故作冷静,怕穿帮了吧!

她才不会给陶妧这个面子,“姨母,不如咱们吃了饭和姐姐一起去铺子里看看账本吧,正好看看姐姐学的怎么样了,要是有什么不懂得,还能当面问问。”

男人的心思在小事上不像女人那般复杂,谢桓本来就会看账本,再加上柳香凝说话很讲究,他一时想不到柳香凝是故意让他出丑那层去,反而很是满意,柳香凝愿意给陶妧一个表现的机会,似乎也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争风吃醋,看起来倒是和和睦睦的。

“辛苦你了。”

柳香凝皮笑肉不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去,“姨母,您说呢?”

“既然这样,那待会儿就一起去吧。”

……

为了让‘陶妧’出丑,柳香凝特意挑了一间她亲打理的胭脂铺,名曰玲珑坊,就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楼是店面,二楼是雅间。

三个人刚到雅间坐下,小厮端了三杯绿茶,掌柜很快就把账本给拿来了。

柳香凝笑着递到‘谢桓’跟前道:“姐姐,这个月的账本就在这里了,你要有看不懂得地方,尽管问我。”

‘谢桓’闻言,一把拿了过去,粗略扫了一眼,只听见柳香凝尴尬道:“姐姐,拿反了。”

谢梁氏不悦的抬起头,刚要开口,‘谢桓’道:“怎么是上期结余的账目?”

掌柜解释道:“回少夫人的话,本月的账本都是下个月才出来的。”

‘谢桓’懂了,没头没尾,这个账目真的只是让他看看。

于是,他就找了处舒服的位置,真的就看了看。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谢梁氏在旁边问:“看得怎么样了。”

‘谢桓’随口道:“并无不妥。”

“这铺子是香凝替我打理的,香凝做事我一向放心,当然不会有不妥的地方,我是问你看懂了没有!”

“胭脂水粉盈利一千两,珠宝首饰盈利五千两,开除三千两,净赚三千两。”

‘谢桓’说完,谢梁氏对着掌柜的问:“她说的对吗?”

“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说的一分不差。”

谢梁氏欣慰道:“看来老爷眼光不错,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

可惜,不招桓儿喜欢。

柳香凝听着婆媳俩的谈话,身子绷紧了下,本以为陶妧做事温吞,学东西又慢,才故意让她来铺子里出丑的,谁知她竟然这么快就学会看账本了。

她明明一向对不懂得事务,不敢大声说话,现在竟然还敢这么干脆利索的说出来,难道一碗绝育汤还真能让她转了性!

不对,她怎么可能看懂账本,是谢桓教她的!

一定是谢桓教她的!

柳香凝攥着拳头,调整了下气息,努力挤出了几分笑意道:“是啊,想不到姐姐这么聪明,一眼就看懂了呢。”

谢梁氏也是称赞的点头,不假思索道:“能看懂就是好事,你现在学会了看账目,但经验还是不够,明天起,你就隔三差五到铺子帮忙吧,可以先跟在香凝身边练练手,要是有不懂得的地方,让她带着你慢慢学便是,实在不懂,你就来找我,等你学会了,也不用来的这么勤快,有什么事直接底下人做便是。”

话音刚落,柳香凝的脸色更绿了,底下人……

所以,谢梁氏让她代为打理这间铺子时,也是这样想的吧?

凭什么她就要伺候她们!做她们的垫脚石!

现在她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想让陶妧从她手上夺走这间铺子,想都别想!

难道以后还想让她在陶妧手底下做事吗?

柳香凝指甲都快恰的泛青时,谢梁氏突然扭头问:“香凝,你觉得怎么样?”

柳香凝脸色瞬间多阴转晴,刚要开口,只听见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大夫人!刘管家有要事找您!”

谢梁氏不禁敛眉:“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让他进来!”

刘管家在谢家管事多年,一向稳重妥帖,这次进来的时候,直接跪地上了:“大夫人!”

谢梁氏意识到可能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起身问:“你不是去接老爷下朝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刘管家急忙道:“大夫人,老爷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帮宁王府的人,说是为了庆祝大公子升官,要请老爷过去喝酒,然后就把老爷带走了。”

话音刚落,‘谢桓’眸色一凛,女子的面孔骤然变得冷肃几分。

谢梁氏责备道:“喝酒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只管敲门把老爷接走便是!”

“我听老爷说,咱们大公子和宁王府一向不和,老爷一开始不想去的,可是那人竟然拽下马夫,就这么架着马车走了!”

谢梁氏下意识的握住了柳香凝搀扶着的手,“天子脚下,这宁王府的人,怎么敢这么无礼!”

“我在门口守到下午,一直不见老爷出来,然后就去敲门,谁知被小厮给赶了出来,您快让大公子去救救老爷吧!”

“怎么,堂堂正三品朝廷官员,难道他还能把老爷绑了不成!”

谢梁氏和柳香凝正不知所措时,‘谢桓’对着刘管家问:“在何处,被什么人接走的,可有被其他人撞见?”

谢梁氏一听,连忙推开了柳香凝哭哭啼啼的手,追问道:“对呀,你说清楚点,在哪儿接走的,你看着老爷进宁王府了吗?可别是弄错了!”

刘管家一听,懊恼的自抽了一巴掌道:“就在咱们街前的巷子里,当时附近也没什么人,关键是……接的人我也不认识啊……就看着他们进了宁王府,再也没有出来!”

‘谢桓’:“那也就是说,来人只说是宁王府的人,没有表明身份,把人接走的时候也没有被其他人撞见?”

柳香凝吓得捂住了嘴:“这……这可说不清楚,宁王府不会赖账吧!”

谢梁氏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幸好被‘谢桓’扶住了:“母亲!”

谢梁氏眼睛渐渐看清楚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道:“都看着我做什么!赶紧回去找桓儿!”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刘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找……找了,大公子他……”

‘谢桓’脸色骤然就变黑了:“她怎么了!”

“他说……他不知道宁王府怎么走,想让少夫人过去要人。”

谢桓:“……”

谢梁氏瞥了眼身侧的一脸平静的‘陶妧’,“他说什么混话!”

事已至此,谢桓也不想让陶妧过去要人,他怕他的脸被她丢尽了!

丢人是小,没得她见到宁王后,没救出来人,倒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谢桓’对谢梁氏道:“母亲,儿媳愿意与他一同前往。”

谢梁氏只当家里的谢桓说的是气话,对着‘谢桓’责备道:“这个时候,你去做什么!这里哪有你的事!还嫌不够乱!”

柳香凝也道:“是啊,姐姐,宁王府的人哪是说进就进的,咱们还是安心等消息吧。”

如果是以前,谢桓此时已经快走到宁王府了。

但是眼下,他才发现,好多事情,不是他想干嘛就干嘛,哪怕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有说服谢梁氏的理由。

“母亲。”谢桓深吸了口气,“其实她……夫君说的不是气话。宁王府毕竟是宁王的住宅,夫君如果登门,是以拜访为由,还是以下僚的身份要人?何况宁王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如果他一个人独身前往,未免太直冲了,不如让儿媳一起去,拜访下宁王妃,问问是什么情况,若是他们愿意把父亲交出来,咱们也不算冲撞,若他们不愿意,咱们再去圣上面前分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