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巷子,穿梭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谢桓’坐在马车里面给‘陶妧’讲了下宁王府的情况。

宁王是先帝嫡子,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长兄,曾经也是先皇属意太子人选之一,只因为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行事作风一直不被先皇所喜,所以与太子的位置失之交臂。

后来,先皇立幼子为太子,宁王一直心有不甘,利用太后母族在朝堂暗中勾结,大肆培养自己的势利。因此才有了新帝登基,宁王把持朝政一说。

谢桓曾是太子伴读,如今新帝登基,宁王要砍掉新帝的左膀右臂,首当其冲就是谢桓。

但是,谢承渊一直在朝堂小心谨慎,从未与宁王有过交集,就算宁王再沉不住气,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文官留下把柄。

在‘陶妧’看来,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唐突,一时摸不清宁王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利用谢承渊威胁谢桓?

俩人谈话间,已经到了宁王府门前,‘陶妧’隔着车帘瞥了眼门口的守卫,下意识拽住了‘谢桓’的袖子。

不知道为何,换了个视角,她才发现她素日里柔柔弱弱的面孔,此时看起来竟然如此坚毅。

只不过,下一秒,她就被‘谢桓’一脸冷漠的扯开了。

‘陶妧’对着那双冰冷又熟悉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才是男人后,连忙将手松开了。

‘陶妧’刚下马车,就见门口站着一位管家,迎着风从石阶上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他瞳孔的笑意不达眼底,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生硬,客气道:“这位大人是?”

这位管家看着随和,可比外面的大人有官威多了,陶妧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想起谢桓的叮嘱,站直身子,不说话,其他的交给他就好。

只听见‘谢桓’在旁边冷声道:“带路!”

管家看到‘谢桓’后,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谢府的谢大人和少夫人?真不巧,王爷正在和令尊在里面饮酒呢,要不我给您通报一声?”

‘陶妧’不动声色的目视着眼前的管家,谢桓才说了两个字而已,他怎么知道来人就是她们?

何况,有几个管家闲的没事不在里面伺候主子,反而站在门口看大门的?

分明是宁王早就料到他们会来,特意让管家在外面守着。

如果宁王真的有心让他们进去接人,这会儿管家已经带他们进去了,这多此一举的举动,陶妧刚想应一声,只听见‘谢桓’道:“不必麻烦。”

然后,娇小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闪而过,直接进去了。

‘陶妧’想着也是,宁王不守规矩强制接人来家中做客在先,他们还守什么礼仪在门外等人,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管家刚才被‘谢桓’撞了下,站稳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王爷特意交代,如果谢家来接人,一律说谢侍郎不在。

如果谢桓来接人,就让他在外面等到天黑再进去。

谁知道,这谢桓带了一个夫人,二话没说,直接赶在他前面就闯进去了……

王爷特意吩咐过要对谢桓客气一些,不能得罪的太明显,可人家父亲就在里面喝酒,人家在外面求见,要说是没空,不合适……

他上去就把人媳妇拦在外面,更不合适……

一时间,管家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只好跟着一起进去了。

于是,就有了管家在旁边带路,谢家少夫人风风火火走在前面,谢大人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的清奇画面。

管家其实路上也偷偷瞥了夫妻俩几眼,难怪这位大人拜访王府都要带着自家夫人过来,看起来,这位夫人可比这位大人厉害多了!

他还记得王爷说过,这位谢大人城府极深,不容小觑,难道他的眼光真的是不行了?

怎么看着这位大人躲在自家夫人后面,娘里娘气的?

不过,这位夫人气场太强了,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来,管家也没敢多看,专心往前面带路了。

七拐八绕了一圈,三个人终于在一处院子里停了下来。

‘陶妧’和‘谢桓’对视了一眼,还没有进去,就隔着窗户听见劝酒的声音。

“王爷,明日还要上早朝,下官实在喝不下了。”

“谢侍郎,王爷敬的酒你也敢不喝!”

“并非下官不敬,实在是……嗝……”

“这才对嘛……谢侍郎,来,咱们再一起喝一杯!”

管家对着‘陶妧’质问的眼神,也挺不好意思的,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带路。

“谢桓”刚进门就看到谢承渊被灌得伶仃大醉,满脸通红的握着酒杯,衣服都湿透了。

“住手!”

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众人不约而同的扭过头,还以为是宁王妃来了,结果却是一张陌生女子的面孔。

今日被宁王邀请过来的官员,都是能在圣上与王爷之间左右逢源,在当今朝堂上杀出一条生路的老狐狸,早就练出了一双求生欲极强的眼力劲。

眼前的女子面如满月,眼如星辰,长成这样,又能进王府,绝非一般女子,只是穿着素净,一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没人敢出言阻止,便多看了一眼,紧接着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谢桓。

屋里男人太多了,‘陶妧’走在前面没有抬头,垂眸言简意赅道:“见过宁王。”

“底下人做什么吃的,怎么谢大人过来,也没人通报一声。”

管家赶在后面,闻言连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启禀王爷,小人刚要禀告,是谢大人自己进来的。”

“糊涂东西,冒冒失失的,万一扰了谢侍郎兴致,你担待的起吗!”

“王爷赎罪!”

“拖出去,打三十大板!以后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

话音刚落,‘陶妧’身子打了个机灵,脑子里似乎有了血腥的画面,下意识的朝‘谢桓’的方向靠了靠,才发现,说话的是身穿暗红绛纱袍的男子,金色发冠上明显与在场旁人不同,他端着酒碗,正别有深意的打量着她。

那眼神,陶妧认得,是在鄙视‘他’。

‘陶妧’清了清嗓音,按照谢桓交代的,尽量不耷拉着脑袋道:“家父向来不胜酒力,从不参加宴请,宁王无故把人接来,这么做不合适吧。”

“放肆,本王和你爹喝酒,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

宁王话音刚落,见‘陶妧’打了个激灵,将视线瞥向了一旁的‘谢桓’身上:“这位是?”

‘谢桓’朝他行了女子福礼,不卑不亢道:“谢陶氏见过宁王。”

“哦,原来是谢家的少夫人。”

‘谢桓’道:“家中还有要事等着父亲操持,若是王爷没有旁的事,妾身和夫君先带家父回去了。”

传闻中,谢桓乃当今圣上左膀右臂,私下以知己相交。

今日大家都想看看这被圣上视为知己的谋士是何风采,却不想胆子小到这个份上,还没有他夫人说的话多。

再加上这里都是宁王党羽,众人更不用顾及谢桓颜面,马上有人出言训斥‘谢桓’道:“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王爷说话!”

“区区妇人,这里哪儿轮到你来开口,难道你夫君是哑巴不成!”

宁王瞥了‘陶妧’一眼,突然意识到他自进门起,态度一直都很谦卑,与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

谢桓没道理这么怕自己,除非是刻意为之,要么就是其中有诈!

他在这个年轻人手里是吃过苦头的,还记得他在先帝面前,三言两语害自己禁闭了三个月。

这个人只要静静的站在那里,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说出什么让人悔不当初的话来。

可时至今日,新帝登基,他只不过是个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落在他手里,这事就不能这么过去。

宁王抬了下手,示意身边的人闭嘴,和颜悦色道:“诶,不得对谢夫人无礼,这不是谢大人后日就要继任大理寺一职了吗?谢侍郎高兴,就到本王府上多喝了几杯。”

他顿了顿,盯着挺胸垂眸的‘陶妧’,话锋一转:“既然谢大人想接自己的父亲回去,那好,谢侍郎还有半瓶酒没有喝完,你喝完了这半瓶酒,权当为你庆贺新官上任,本王就让你们回去,如何?”

话音刚落,不等‘陶妧’开口,‘谢桓’抢先道:“谢王爷美意,只是夫君不胜酒力,恐辜负了王爷盛情。”

“大胆谢桓!王爷赏酒,你胆敢不喝!”

“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喝酒就走,岂非王爷招待不周,谢大人可不能不识好歹啊?”

放眼望去,整个大燕,也没有女子出来替夫君挡酒的场面。

宁王盯着‘陶妧’踌躇的站在原地,哄堂大笑道:“想不到谢大人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酒都不会喝,啊?”

谢承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只是敛眉在一旁趴着昏睡不语。

‘陶妧’也觉得他没听到大家在说什么,否则看到他儿子被自己作践的这么丢人,早就摔杯子了。

她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位王爷眼底带着一股杀意,看她的时候,总觉得后背阴森森的。

她没有办法,像谢桓一样,与他平视发言。

“谢大人,不喝,可不让走啊!你可想清楚了?你要喝醉了,本王这里有的是客房,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