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儿做时间过得就快,春节前夕,林卫国和赵国兴带着林早早去置办了年货,春联鞭炮自然是每年过年必不可少的,因为林卫国升了副厂长涨了工资,手头上较往年也宽裕些,一家人除了像往年一样买了鸡肉鱼肉猪肉,又买了三公斤带鱼半只羊。
林卫国又趁着星期天骑着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带着娘俩逛了塔水处和十二团商店,塔水处商店林早早倒是跟着赵国兴来过几趟,可十二团距离九团有将近八公里的路程,她倒是头一次来。
大冬天骑自行车出门也是受罪,一家三口都捂着严严实实,尤其是林早早,因为坐在前头横杠上,赵国兴不但给她戴了帽子,还用大红色宽围巾包了头,只留出一双眼睛,可即便这样,等到了地方她睫毛上也挂了一层凝霜。
虽说九团也有商店,可十二团商店林早早头一回来,兴奋又好奇。
林卫国知道闺女爱吃巧克力,一进商店就牵着林早早去了买零食食品的柜台,一狠心将黑色朱古力和白色的奶油朱古力混在一起称了半公斤,水果糖和奶糖一共要了半公斤。
林早早跟着赵国兴站在卖百货的柜台前,看着玻璃柜台中摆着的绢花发卡走不动路了,“妈妈,那个发卡真好看,给我买一个吧。”
赵国兴也瞧见了,那发卡上的绢花花瓣边缘包着鱼线,所以花瓣一层层特别挺,立体感强,像真花似的,早早的头发已经一扎多了,若是扎高了戴上这朵花一准好看。
林卫国提着糖果来到母女俩身边:“看啥呢?喜欢就买上。”
一听这话林早早高兴了,连忙说道:“爸爸,我想要这个发卡。”
林卫国顺着女儿手指方向望过去,看见玻璃柜台里的绢花发卡:“是挺好看的,我闺女戴上更好看,这个发卡多少钱?”他问售货员。
“两元。”售货员笑盈盈解释,“这可是刚到的货,紧俏着呢,一盒十二个,就剩这两个了。”
“我们要一个,”林卫国说完又问林早早,“早早你喜欢什么颜色?”
林早早望着柜台内粉红和大红两个颜色犹豫不定,好一会儿抬头问赵国兴:“妈妈,你说什么颜色好看?”
“都好看,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也觉得都好看。”
售货员打开柜台将两个发卡都拿出来:“给孩子戴头上看看。”
“妈妈你给我戴。”林早早接过发卡递给赵国兴。
赵国兴先将大红色的戴在林早早头上,看了看,取下来再戴粉红色的,然后问林卫国:“你说哪个好看?”
“都好看,我闺女戴哪个都好看。”林卫国哪里看得出好看不好看,打马虎眼呢。
赵国兴知道指望不上他,又问售货员:“有没有小镜子?让孩子自己瞧瞧。”
“有——”售货员说着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个方形塑料边的镜子摆在柜台上。
林早早侧头看了看,赵国兴又给她换上大红色让她看:“要粉红色的吧。”她拿着粉红色的让赵国兴将大红的取下来。
“好,就粉红的。”林卫国付了钱,赵国兴索性就将发卡给她戴上了。
林早早得了新发卡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牵着父母的手,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林卫国手中提着的东西,咦了一声,问道:“爸爸,你买的好吃的吗?”
“爸爸给你买的巧克力。”林卫国献宝似的打开袋子让林早早看。
“太好喽!”林早早见袋子里黑的白的伸手抓了一把,自己先填嘴里一个,然后又给了赵国兴一个,给了林卫国一个,一家人嘴里吃着甜甜的巧克力又在商店买了些日用百货,这才回家。
不知不觉到了春节,这日一大早,林早早和林卫国、赵国兴提着些带鱼,羊排和糖果来到老干所林早早外婆家。
大过年孩子们都来了,林早早嘴甜,一来就对外公外婆说新年好,拿了外婆给的压岁钱,喜滋滋地和赵霞、路娟玩去了。
大人们都挤在房子里,和往年一样,女人们包饺子,男人们霸占着电视,林早早和舅舅家的表妹赵霞,姨姨家的表妹路娟看不上喜欢的电视节目,一起跑到院子里玩土。
院子前头是个凉棚,后头是菜地,冬天也没菜,光秃秃一片,当中有一块沙子,里头埋着萝卜,表面没上冻,三人从凉棚角落里翻出小铲子小锄头,盆子小桶之类的物件用来玩沙子。
林早早最大,她拿着工具给两个表妹分,赵霞要铲子,她给了铲子,路娟要锄头,她又给了锄头,分完一瞧,自己没有挖土的工具了,又在凉棚找了一圈没找到,便拿着小盆挖。
相安无事地玩了一会儿,赵霞突然对林早早说:“林早早,把你的盆给我吧。”
三个孩子因为同年出生,平日见面少,凑一起时都是直呼其名,大人让她们要叫姐姐妹妹,说了就忘,久而久之也就随她们了。
赵霞手里拿着挖土的铲子,现在又要盆,都给她了自己还玩啥,林早早不愿意,因赵霞在二营上学,两人平时很少见面,也说不上多要好,“那你把铲子给我,咱们交换。”
“铲子我要用,不能给你。”赵霞将铲子背到身后。
“那我把盆子给你了我用什么?你又不给我铲子。”林早早更不乐意了。
赵霞指着一边的桶:“那不是有桶吗,你用桶。”
林早早回头看了眼扔到一边的桶:“那个太大,不好挖,你都有铲子了,还要盆子干什么?”
“装土啊。”赵霞打算将埋萝卜的沙土再运一些过来玩。
“那你用桶啊,装的还多。”林早早建议道。
“那个桶是漏的,没法装。”赵霞说着上去抢林早早手中的盆子,林早早没料到她会上来抢,躲得慢了些,盆子就让赵霞抢走了,她气急了,猛地一推,就将赵霞推倒在地,然后迅速从她手中抢过盆子,而赵霞顿时大哭起来。
外公赵春德正好出来解手,听见孙女哭心疼,过来将人扶起来:“谁欺负你了?”
“林早早推我!”赵霞哭喊着指着林早早。
“我——”林早早也是满腹委屈,她是推了赵霞,可谁让赵霞抢她的盆子呢。
“早早,你是姐姐,你怎么推妹妹!”赵春德沉着脸质问。
“她抢我盆子,我不是故意推她的。”
“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霞霞要盆子你给她啊,你怎么推她?”
林早早眼泪都流出来了,凭什么她要我就要给她!
“把盆子给你妹妹!”赵春德命令道。
“给你!”林早早将盆子扔在地上,哭着对外公说道:“你偏心!她是孙女我是外孙女,你偏心孙女!明明是赵霞先抢我盆子的,你问都不问就说我。”
赵春德气得够呛,瞧见一旁的路娟,问道:“娟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娟也有些蒙圈,林早早和赵霞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呢,早早还敢凶外公,简直胆大包天,她哪里还敢玩,早都扔了锄头站起来了,听到问话连忙答道:“赵霞要林早早的盆子,林早早不给,她去抢,就被林早早推倒了。”
那还是早早不对吗,怎么能推妹妹,赵春德脸色不悦地看着林早早,林早早冲外公一顿吼,方才那股子狠劲儿发泄出来后就有些心虚,可又一想这事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便毫不示弱地直视外公,她没错,就是外公偏心。
赵春德瞧见林早早倔强的目光心里头咯噔一下,孩子的气话也不能是空穴来风,早早和娟娟每周都过来,可霞霞却一两个月才来一趟,偏不偏心她一个孩子怎么能知道?肯定是大人嘴碎说了些什么让孩子听见了,除了早早妈还能有谁!
“都回屋去!”赵春德命令道。
路娟头一个走出菜地,赵春德牵着赵霞,林早早一个人站在沙土上,心咚咚直跳,她这会儿也怕了,即冲着外公吼,妈妈爸爸知道了会不会揍她,她不敢回屋。
赵春德火冒三丈,哪里注意到林早早是不是跟着进了屋子,领着赵霞和路娟推开屋门,见二女儿赵国兴、小女儿赵国英正和老婆子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地包饺子。
“国英,你去给霞霞娟娟洗洗手,国兴,你跟我进来!”赵春德冲着二女儿说道。
几个女人回头一看,赵春德脸色阴沉,明显不高兴了,早早外婆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早早呢?怎么就这两个回来了?”
赵国兴也发现林早早没跟着回来,不免担心,见赵春德已经进了东南角的房子,连忙跑进西北角的屋子对正在看电视的林卫国道:“卫国,你去菜地把早早找回来。”
“行行,我把这段看完就去——”电视上正在播放二胡独奏《赛马》,林卫国听入了迷,头也没回。
“别看了,都回来了就早早一个人在外头呢。”赵国兴急了,“大冷的天别冻坏了。”
林卫国这才重视起来:“都回来了?行行,我这就去找。”
看着林卫国出门赵国兴才进东南角的屋子,这个屋子是她爹娘睡觉的屋子,里头靠墙呈九十度摆着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窗户下是个五斗橱,门边的墙旁放着面粉米缸之类的粮食。
“爹,”赵国兴进屋笑道,“有啥事不能在外头说?非得进来?”
“关上门。”赵春德坐在大床边沉声道。
赵国兴心一沉,她爹退休后可很少发脾气,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她连忙将门关上,心里头顿时没了底,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啥事做的不妥当,那是如何惹爹生气了呢?她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