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公司离丽景商厦隔了大约三条街,林卫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车直接到了地方,找到四号楼,上楼到了201室门口,林卫国先交代潘兵暂时不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才敲门。
大约是从猫眼中看见了两人,门里有人问道:“谁啊?”
“拿货的,刚才打过电话。”林卫国道。
吱嘎——门开了条缝,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露出一张精瘦的长脸,肤色泛黄,两只眼睛亮晶晶瞧着精神极好,“找谁拿货?”女人戒备地问道。
“孙蕊,”林卫国一听声音便知是方才接电话的女人,“刚打了电话,好心就是你接的吧?”
女人这才露出笑容,拉开门笑盈盈道?:“这么快就到了,快进来快进来,我们这正开着会儿呢。”
林卫国犹豫了一瞬,回头看潘兵,见他已经在朝里头张望了,便率先走了进去,待潘兵紧跟其后,待两人都进来后女人连忙关上门。
两个人站在玄关处朝里张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这玄关左右两侧都用顶到天花板的玻璃隔着,玻璃上贴了乳白色玉兰花纹的玻璃纸,看不到里头,但能听见里头不时传来说话声和鼓掌声。
“来来,这边请——”女人紧走几步将右手边的玻璃推拉门打开了:“快进来,这后头还有座位。”
林卫国和潘兵走到玻璃门头,朝里一瞧,这客厅里头乌压压都是人头,一排排坐在小板凳上,看电影似得目不转睛盯着前头,眼里都冒着精光,顺着众人的眼光林卫国瞧见最前头站着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梳着三七分的头型,大约是打了摩丝,他说话时手舞足蹈发型也纹丝不乱。
“今天不跟着我干,五年后你会发现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那个时候你?再后悔吗?我告诉你?,后悔也晚了!”男人声音铿锵有力,神?情异常激动。
下头的人听得聚精会神?,脸上呈现出一种痴迷的表情。
“来来,坐这儿——”女人低声道?,“位置有点儿靠后,下次你们早点儿来。”
林卫国心道?哪里还有下次,要不是为了打听李美丽的事儿谁来这儿,他坐下问女人:“孙蕊啥时候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她带队去迪市了。”女人笑容满面,看了眼台上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不用找她,找我也一样,我叫钱玲玲,她的货都是从我这儿拿的。”
“她到迪市干什么去了?”林卫国又问。
“培训啊,顺带旅游,她业绩好,公司的奖励,”钱玲玲像是来了兴致,“我给你?说啊,我们公司这点可是别的地方不能比的,只要连续六个月任务超额完成就有去迪市培训旅游的机会,保证——”
“你?有她在迪市的联系电话吗?”赔光了还业绩好,潘兵哪有心情听她说这些,打断道。
钱玲玲正说到兴头上,猛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到底没表现出来,犹豫了下,道?:“不用找她,你?们要什么货,我给你?们配。”
“不是,她已经收了我们一部分货款了。”林卫国道,“这样从你?这儿拿货也可以吗?”
“那不行,”钱玲玲脱口而出,察觉失态连忙改口,“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没付钱吗?”
“是没全付,只付了个定金,”林卫国舔了舔嘴唇,生怕谎话圆不回去漏了陷,“她不是着急去迪市吗,价格方面你看能不能便宜些?”
钱玲玲露出古怪的表情,问道:“价格?孙蕊没和你?们说啊,我们的产品价格都是定死的,不能随便更改。”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谈吗,光说产品能挣钱,她说回来再谈,”林卫国急中生智,“我们两个刚好这天要去迪市进货,看能不能到迪市再和她谈一谈。”
钱玲玲不说话了,上下打量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做什么生意?”
这下可把林卫国和潘兵问住了,“化妆品——”林卫国道。
“服装——”潘兵道。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却不是一回事儿,还好林卫国反应快:“我做化妆品他做服装,这不准备去迪市进货。”
“这样——”钱玲玲将信将疑,沉默好一会儿,“行吧,我找找看,是留个一个电话号码,当时我也是随手一记,还在不在可不一定。”
“好好,真是太谢谢了。”潘兵连忙道?谢。
钱玲玲进了卧室,片刻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纸递给林卫国:“这是他们住的招待所?的电话,能不能打通我不确定啊。”
林卫国连忙接过电话看了一眼,折叠好放进口袋,“那我们就先走了。”
“哎哎,别走啊,坐这儿听会,我们这个会议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钱玲玲挽留。
林卫国哪能坐得住,他刚才边和钱玲玲说话边听了几句,且不说上头那个男人说的都些啥乱七八糟的煽动性极强的言语,就是下头听得这些瞧着一个个也不太正常,那满眼崇拜,还不时跟着喊口号表决心,他越听越觉着瘆得慌。
“不了,等从迪市回来有机会再听吧,我们还得回招待所?收拾东西去车站买票。”林卫国道。
“行吧,下回儿让孙蕊通知你们,家里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可以带来听听,这么好的发财机会错过可惜啊。”钱玲玲也不强求,站起来将两人送出了门。
出了单元楼,林卫国缓缓吐出一口气,问潘兵:“这到底是卖啥东西?怎么搞的跟——”他顿了一下,想了个词,“跟演讲似得,你?看上头那个男人亢奋的,下头听得人也跟打了鸡血似得。”
“谁知道,难怪李美丽鬼迷心窍的要卖他们的产品,就这蛊惑人心的本事,难怪。”潘兵深以为然,“走,找地方打电话去,我今天一定要问清楚,这个家她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离婚!”
“别啊,离婚可不能轻易说出口,伤感情。”林卫国连忙劝慰潘兵。
“什么感情,她李美丽要是还有感情会抛下儿子去迪市!”潘兵越说越火大,“来墨市前说的好听的很,一定照顾好好儿子,结果呢,扔下孩子一个人出远门了,这是个做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事情已经这样了,回头好好跟她说,总能把人劝回来。”
“我劝个屁,就这一年时间还不到,赔了多少钱了,赔钱还不够,还敢背着我欠债,家里亲戚朋友骗了不够,骗到外头来了,真是长本事了。”
“你?先冷静些,等人回来再说,一会儿电话打通了你?可千万别着急啊。”林卫国道,“先把人弄回来再说,总归夫妻一场,也别太难看,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
提到孩子,潘兵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电话号码呢?给我,我这就去打电话。”
前头正好有个书报亭,潘兵从林卫国手中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走到书报亭便,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电话很快有人接接起来:“您好,好家乡旅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你?好,我找李美丽,麻烦帮我接她房间。”潘兵道。
“稍等,”片刻后那边有了回应:“李美丽是在我们这儿住过,一个星期前来的,不过昨天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潘兵心道?莫非是回来了?“还有个叫孙蕊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也退房了?”
“好的,稍等,”片刻后那边说:“是的,和李美丽一天退的房。”
“她们有说去哪了吗?”潘兵问。
“不好意思,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挂了电话,潘兵有一瞬的恍惚:莫非真回来了,他对林卫国说:“不行,我的先去给小炜办住宿手续,不能让李美丽再待在墨城了,”说完又嘀咕,“不知道这开学半中央的还能不能住宿?”
“我问问林琼。”林卫国一看表,差不多快放学了,“要不直接去学校吧。”
“好。”潘兵也急着见儿子。
到了学校还没放学,两人又在校门口转了一圈,找了家做川菜的馆子要了几个菜,打算一会儿孩子放学过来吃,林卫国原本说回家做,潘兵不愿意,非要请他吃饭,他一想中午现做饭浪费时间,外头吃了还能让孩子回去休息。
放学后校门才开,先出来的是初中年级,林卫国和潘兵趁着学生出门时人多躲着门卫进了校园,直接去潘小炜的教室,他原本打算叫上林早早,想着中午时间紧,潘兵或许还有别的事儿便作罢了。
接上潘小炜三人去了馆子,要了个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炝莲白,酸辣土豆丝和一盆米饭,潘兵一直等到潘晓伟吃好饭才说了让他住校的事儿,原以为他不愿意,哪知一提就同意了,还给潘兵道:“爸,我妈回来你让她回昆岗吧,别再待在墨城做生意了,她不是做生意的料。”
“好,我一定把你?妈带回去。”潘兵感叹,孩子都懂的事儿,为何李美丽一个大人不明白呢。
下午,林卫国给林琼打了电话说了潘小炜住宿的事儿,这倒是不难事,林琼找了学校后勤部,带着潘兵去交了钱办了手续,又领了被褥脸盘水壶,潘兵和林卫国去宿舍铺床被,下午放学后,又和潘小炜去出租屋将他的生活用品学习用品等搬到了学校宿舍,帮忙收拾好安顿下来潘兵才算放下心。
这个点儿也没车回昆岗,潘兵便在林卫国家住下,第二天一早回了昆岗。
林卫国原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只等到李美丽回来后潘兵再想法子劝她回昆岗,哪知半个月后再次接到潘兵电话才知道事情不妙了——
“老潘啊,在哪儿呢?”
“刚到墨城,”潘兵反问他,“你?在哪儿呢?”
“厂里上班,”林卫国这段时间从来没主动问过潘兵有关李美丽去迪市的事儿,一听他在墨城不由又想到了那件事儿,“上来办事儿?”
“不是,李美丽好像失踪了。”潘兵声音低沉,语气不太确定。
“失踪?”林卫国不解,“难道她还没回来?”
“是啊,”潘兵有些着急,“昨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给她打钱,问她在哪儿死活不肯说。”
“怎么回事?”林卫国神色一凝,给钱,莫非被人绑架了?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我也不知道,自从上次我从墨城回来后,先后接到过她两次电话,都是让我汇款,说要进货,我没理她,”潘兵说道?,“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我不汇款她就回不了了,卫国,你?说她是不是被人绑了?”
“你?先别着急,咱们见面再说,你?等着,就在车站等着,我这就过去。”林卫国不敢大意,挂了电话连忙接通小车队,问了有没有人要车出去办事,刚好财务上的要进城去银行,他跟着一同进了城。
林卫国见到潘兵吃了一惊,这人顶着大大两个黑眼圈,胡子邋遢,应该是早起没来得及刮,“吃早饭了吗?”他问。
“没有,不饿,”潘兵哪有心思吃饭,“你?说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就听她的把钱汇过去?”
从厂里坐车来的路上林卫国已经想过,听了潘兵的话问道:“你?还记得她上两次给你?打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吗?你?看来电显示了吗?”
“看了,迪市的区号。”潘兵头一回没看,第二回倒是留了个心,“电话号码我也记下来了,不过再打回去怎么也没人接。”
“是迪市的号,那就是说她一直在迪市,”林卫国猛然冒出个念头,这事儿不会是李美丽想出来骗潘兵给钱的招数吧,可他不敢说,毕竟人家是两口子,他若是说了这话岂不是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要不咱们再去找钱玲玲问问?”林卫国提议。
“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潘兵大喜,“走走,去问问。”
哪知两个人到了医药公司四号楼一单元201敲了半天门硬是没人开,林卫国又敲了对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不用他问老太太就不高兴地说道?:“别敲了,不在这儿住了,搬走了。”说完还嘀咕,“三天两头来敲门,吵死了。”
林卫国和潘兵对视一眼,潘兵赶在老太太关门之前一个箭步上去将门拉住:“阿姨,您知不知道他们搬哪里去了?”
“我哪知道,烦死了,住这儿时候天天有人来,搬走了还是天天有人来,吵死了!”老太太说完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出了医药公司,潘兵又翻出孙蕊的那张名片,在路边电话亭打了电话,接通后始终没人接。这下是真没办法了,两人沉默着走到路边,林卫国犹豫着,到底说道:“实在不行,你?报警吧。”
潘兵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听了林卫国的话叹了口气:“行,我这就买车票去迪市。”
“这一来一去的怎么也得五六天,你?不回家收拾收拾换洗的衣服?”林卫国提醒他。
“不用,都带来了,寄存在客运站。”潘兵道,“原本就想报警,又怕这是她为了从我这儿要钱耍的花招,怕闹到警察局没法收场,算了,总得给她点儿教训。”
林卫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没吱声,他送潘兵上了车才打车回厂里。
十多天后潘兵带着李美丽回了墨城,和林卫国赵国兴两口子在外头吃了顿便饭,赵国兴瞧见李美丽吓了一跳,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无精打采,看人目光躲闪,话也变少了,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吃饭时,林卫国只字未提李美丽去迪市的事儿,赵国兴自然也没多问,看李美丽的样子像是受了刺激,人家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事儿,不过晚上回到家林卫国倒是告诉她了。
原来潘兵和林卫国上洗手间时把事儿说了,他到迪市后直接去了警察局,把记下的座机号和让他汇款的卡号提供给警察,警察顺利找到了李美丽,倒不是李美丽耍花招问潘兵要钱,她是被人控制了,不只是她,和她一起来迪市培训的五个人都被迪市这边培训的上级控制住。
其实一开始倒也不是控制,培训完后给了个优惠政策,一次性拿三万块钱的货能赠送一千元的产品,大家都动了心,可三万并不是小数目,几个人轮番打电话回家要钱,可无一例外的一个也没要到,给他们培训的上级就出了个馊主意,让他们待在迪市不回去,说是时间一长家里人着急总会给钱,几个人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知开始几天还好好的,有吃有喝供着,可几天后就不对劲了,先是给他们换了住的地方,再然后也不让随便出门了,电话也不允许打,打电话必须有他们的人盯着,别的不能说,只能要钱。
到了这个时候李美丽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可想走已经走不了了,整天提醒吊胆的,被逼着给潘兵打了三次电话,又不敢实话实说,是真吓坏了,精神高度紧张,夜里也不敢睡觉,警察找打她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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