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诺大的餐厅内,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张桌椅,每张方形桌子中央都有一个陶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或两支鲜艳的红玫瑰,悠悠香味弥散开来,浓香馥郁,沁人心脾。
穿戴整齐的侍应生端着餐盘穿梭其中,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现在刚好是中午十二点整,用餐的客人很多,一眼望去,几乎满座。
悠扬的钢琴声萦绕耳边,周围还有客人细小的交谈声,陆西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眼前的男人,大脑有些懵。
“陆小姐,合作愉快。”男人合上公文包,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陆西压下心底的疑惑,颔了颔首,葱白玉指握了上去,微微笑着:“合作愉快,张董。”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直到目送张董上车离开,陆西都没反过味来。
突然,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陆西身体惯性前倾,手里拿的文件散了一地,耳侧很快响起女人柔浅的道歉声:“对不起。”
陆西懵了一秒,抬眼便撞进女人淡蓝色的莹莹瞳孔里,她回过神,淡漠的回了句:“没关系。”
弯腰捡起文件,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
回到车里,陆西四目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指节有规律的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方向盘,眉头紧皱,好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她掏出手机扫了眼,上面显示的日期是2015年5月15号,时间是午时12:36分。
脑子晕眩了几秒,一片白光倏然闪过,随后漂浮出两个文字:重生。
她,这是,重生了?!
疑惑布满双眸,陆西沉下一口气,插/好车钥匙,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
回到家,陆西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脱掉外套挂到门后的衣架上,星眸流转,看着屋子里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摆设,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脸。
嘶,疼。
感觉到疼,陆西才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她屈起指,敲了敲太阳穴,放下包,推开卧房的门,直步进了卫生间。
脱掉衬衫和西裤,陆西不着寸缕的走到花洒下站定,将水温调整到合适的温度,拧开开关,仰头闭上眼睛,任由细密水流肆意冲刷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浴室里很快弥漫起一层雾气。
洗了足足有十五分钟,陆西关掉花洒,扯了条浴巾包裹住自己,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伸手拉开了浴室的门。
坐回床上,拿过吹风机将头发吹干,然后扯掉浴巾,从衣柜里挑了身浅蓝色的西装换上。
收拾好自己,陆西扣好腕表,看眼手机时间,距离上班点还有十分钟。
陆西片刻不怠的提步出了卧室,拎着公文包来到楼下,用车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坐进去,驱车往公司赶去。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地下停车场,陆西解掉安全带,驾轻就熟的乘坐电梯直达二十九楼。
进了办公室,陆西掩上门,四处打量了下办公室的装修风格。走到办公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着手慢慢的处理工作。
秘书泡好咖啡端进来放到她手边。
陆西道了谢,低声询问秘书她接下来的工作流程。
唐安禾恭敬的向她汇报今天下午的工作安排:“两点三十分,跟国外分公司的高层领导有个视频会议。四点跟郎总参观莫尔克先生的画展,晚上七点要去参加涂总举办的慈善晚宴,礼服已经为您挑选好。今天的行程暂时就这些。”
陆西点头嗯声,把签好的几份文件递给她:“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总裁。”唐安禾颔首,抱着文件退了出去。
办公楼马路对面的树荫下,一辆白色的保时捷718稳稳停在那里。
宿清歌熄了火,半降车窗,双手抱臂,抬目向上望去。
没隔一会儿,某个办公楼窗前出现一个人影,宿清歌指节蜷了蜷,纵使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凭直觉而断,她便知道,那人是陆西。
陆西左手插进裤袋里,右手端着一杯咖啡,她垂眸抿了口,目眺远方,静静地俯瞰这座城市的风景。
卡槽里正在充电的手机传出一阵抒情的英文歌,屏幕上闪烁着叠涵两个字。
宿清歌目不斜视的盯着那人,对突然响起的铃声选择了忽略。
铃声持续响了一会儿,没人接便自动挂断了。
隔了不到半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宿清歌依旧没理。
须臾,那人低下头,眼睛若有若无的扫向这边。宿清歌心跳到嗓子眼,急忙缩回脑袋往后退,或许是退的太猛,后脑勺不小心磕到了车座椅上,瞬间疼的她眼冒金星。
宿清歌倒吸口气,摸着后脑缓了会儿,再抬起头时,楼上的那道模糊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宿清歌微抿唇,心底划过一丝失落。几分钟后,她发动车子,离开了此处。
*
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陆西结束一天的忙碌工作,保存好文档,关闭电脑,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披上,打卡准时下班。
到停车场取了车,离开公司,陆西径直去附近的商场转了一圈,买了些蔬菜和水果。
结账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一个女孩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有说有笑的在逛零食区,身侧还跟着一个推购物车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男人的妻子。
脑海中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与眼前男人的面容重叠。
陆西晃了下神,男人似是察觉到视线,偏头朝这边看了眼,四目相对,男人眼神微动,而后低头移开了目光。
后面排队结账的人见她迟迟不走,催促声此起彼伏。陆西回神,淡然递上买好的东西,刷卡付款。
在这儿短短几十秒的空档里,她仿佛听见了那对父女的对话:
——爸爸,你认识那个人吗?
——谁啊?
——就刚刚你看的那女的?
——不认识。
陆西抓着手提袋的手不自觉握紧,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渴望那些所谓的父爱母爱了,可事实证明,当她看到只管生不管养的父亲陪着他的女儿妻子一起说说笑笑的穿梭在商场里,她的心,还是很不争气的疼了一下。
小的时候,陆西就常常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乖,不够听话,所以爸爸妈妈才不喜欢自己,把自己丢给爷爷奶奶抚养。
为验证这个猜想,她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努力。每次考第一的时候,她都会打电话跟爸爸妈妈分享喜悦,但每次说不到两句话,对方就挂断了。后来再打的时候,对方的手机号码已经再也无法拨通。
直到八岁那年,陆西才从奶奶口中知道,原来她的父母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就已经离婚了,且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生活的很幸福。
那晚,小小的陆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
另外再加上奶奶表现在明面上的厌恶,经常打骂于她,骂她是丧门星,指着鼻子说她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是她害的父母离了婚,是她拆散了这个这个家庭,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从她生下来就该把她活活掐死!
陆西听着这些伤人的话,渐渐的封闭了自我,好在有爷爷的关怀和疼爱,才没有让她封闭的那么彻底。
但奶奶的话到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伤害,让她觉得他们家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她的不对,是她的错。
回到家,陆西草草解决了晚餐,洗了澡,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脑海里蓦然浮现傍晚在商场里看到的那一幕,陆西皱起眉,试图将那些画面驱逐出去。可翻来覆去了很久,仍旧睡不着,索性就爬了起来。
刚好这时,她为数不多的好友,边静晓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出来玩,陆西按着眉心,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
深夜是S市稍微有点名气的一家Les酒吧,位置有些偏僻,位于一条小巷的街角处。但纵然如此,每晚来这儿寻欢作乐的客源依旧稳定。
边静晓扶着陆西的肩在卡座坐下,问服务员要了两杯轩尼诗。
两人碰了个杯,边静晓仰头一饮而尽,随之拍拍好友肩膀,给她递了个眼神:“去跳会儿?”
色彩斑斓的灯光时不时扫过陆西脸上,映得她五官轮廓似明似暗。陆西瞥了眼舞池里正在贴身热舞的女人,终是摇了摇头。
边静晓放下酒杯,踢了脚上的高跟鞋:“你不去那我去啦?”
陆西点头,未多言,扬起修长脖颈,一口饮下杯中的酒。喝完一杯,她扣了扣桌面,正准备开口再要一杯,耳畔先她一步,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帅哥,麻烦来杯琥珀之泪。”宿清歌踱步走来,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言笑晏晏地道。
酒保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笑应了声,非常熟练的调了杯鸡尾酒放她面前。
宿清歌伸手接过,偏头时,眼里很明显的惊讶了下,旋即笑着道:“巧啊,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陆西镇定自若,满目清冷,两手摩挲着酒杯,唇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问:“我跟你认识?”
宿清歌歪歪头,伸出芊芊玉手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宿清歌,我们上次在XX餐厅门口见过。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了你,害你文件散了一地,你不记得了?”
陆西神色冷肃,面上一派漠然,对于身边人的问话,她置若罔闻,似是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