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希望我们在一起

作者:雪落长歌

时针指向六点半,床头柜上的闹钟开始叮叮铃铃吵闹起来。

陆西从梦中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空白的天花板恍惚看了几分钟,抬手覆上额头,摸到了一脑门的汗。

心跳莫名有些加快,陆西撑身坐起,捂住心脏的位置缓了会儿神,吐出一口浊气,伸手关闭床头不停吵闹的声响,穿鞋下床,进盥洗室洗漱。

清晨的朝阳穿越过云层,隔着明亮的窗户跳跃进屋内,在地面投落下一片淡淡的金色光辉。

陆西吐掉嘴里的泡沫,拿过盥洗台上的杯子漱了漱口,细长睫毛轻微颤动,瞳仁乌黑,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漆夜空,遂不见底。

黑直长发用皮筋扎成一个低马尾束于脑后,有几缕散落下来,挡住了视野,陆西抬指撩开,拧开水龙头,低头洗了把脸。

她皮肤偏白,不是那种剔透晶莹,细腻嫩滑的白,而是一种缺乏营养,不太健康的白,修长手指宛若柔荑,指如青葱,手背上的血管薄且细,根根分明,清晰而又显眼。

想到昨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心头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伤感。

梦境很模糊,除了知晓有个女人抱着她跪地痛哭外,其他一无所知。

陆西轻抿下唇,仔细回忆半天也没能判断出那个女人的身份。

她低叹口气,摇了摇头,左右不过就是个梦而已,没必要为此费心伤神。

放空大脑静静站了几秒,陆西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简单画了个淡妆,回到卧室,换上平时穿的职业套装,拎上公文包,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在路边一家早餐店买了个三明治和一杯甜豆浆,一边吃一边开车前往公司赶。

抵达恒晟,时间刚好八点整。

陆西打了卡,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陆西一手敲击着键盘,一手摊开眼前的文件,专心致志的比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材料单子。

搁置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声,陆西抽空撇眼,通知栏里跳出一个微信图标,她指节轻触,点进去看了眼,通讯录里有一个好友请求。

通过验证,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陆小姐你好,我是柏昊霖。

陆西几不可觉的颦了颦眉,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柏昊霖,中安集团的少公子,柏松岩的二儿子。

昨晚柏松岩在酒席间有提到过他,并且有意撮合她和这位少公子。

中安集团与恒晟有业务上的来往,她纵然不想跟人家相处,却也推拒不得,以免折了柏总的面子。

“你好,我是陆西。”礼貌的回复了句,陆西便没再理,凝神处理手边堆积的工作。

提示音嘀嘀嘀的一直响个不停,对完材料单,陆西屈指敲了敲眉心,按下电话内线,吩咐助理送了杯咖啡进来。

拿起手机,映入眼帘的不是柏昊霖接二连三骚/扰人的信息,而是边静晓吐槽医院黑心没人性而发的牢骚。

——老娘特么的在实验室待了整整一个礼拜,好不容易研究结束可以出来了,想着先回家好好睡一觉,晚上再去你那儿蹭饭吃。

——结果你猜怎么着?

——有个先天性心脏患者住院,情况紧急,必须要马上手术。

——可恨我们主任赶飞机要去外地做演讲,医院里人手不够,临走前把这烂摊子交给了我。

——宝贝,你想象一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为了治病救人,拼死拼活的在实验室待了一百六十八小时,不吃不喝全靠葡糖糖吊命,出来后气都还来不及松一口,就要被逼着进手术室给患者做急救手术,搁谁谁能受得了啊!

——我太难了,早知道当医生这么玩命,我就听我爸妈的话,乖乖回家继承家业了。

——这种心脏手术没个十几小时是完不了的,希望我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唉,不说了不说了,助手叫我呢,姐姐我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祝我一切顺利吧。

陆西认真看完,嘴角很轻的往上扬了下,指腹触及手机键盘,利落的敲下四个字:一切顺利。

想了想,紧接着又打过去几个字:大医生辛苦了,等你出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回复完边静晓的信息,陆西倏尔想到了上一世。

同一天时间,边静晓从实验室出来后,听闻她受伤住院,身上的实验服都没来得及换下,面容憔悴,毫无精神,马不停蹄的赶到她所在的那间病房,神色担忧的拉着她就是一通询问,字里行间全是满满的关心和心疼。

当时的陆西被她这个样子着实给吓了一跳,等她说完,陆西关切的问了几句,才知道边静晓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医院里,研究治疗心脏方面的新型药物。

边静晓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一心泡在实验室里。平常饭吃不上,都靠葡萄糖补充能量,困的时候也不能睡觉,全靠咖啡提神醒脑,出来后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大圈。

难是真的难,但新型药物实验成功,她脸上同样也都是遮不住的喜悦与满满的自豪感。

陆西为她开心的同时,也心疼她,所以两人聊了一会儿后,陆西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边静晓是陆西在H市唯一一个真心结交的朋友,两人相识于一场意外中,那天陆西陪客户吃饭,因海鲜食用过量,导致过敏,是边静晓及时发现,热心劝说着送她去了医院,帮她挂号,交钱,做检查,花了不到十分钟,陆西就进了病房,挂上了点滴。

她记得那天医院人挺多的,挂号排队少说也得要一个小时。她道过谢后有问过边静晓这个问题,当时边静晓定定看她几秒,遂而低下头,似是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然后挺胸昂头,一骄傲的说:“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陆西闻言,瞬间明白过来,再次道了谢,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并把看病的费用一分不差的还给了人家。

一开始边静晓还不肯收,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是她应该做的,让她不用这么计较。

但陆西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坚持着让她收下。

边静晓无奈,只好收了她的红包。

后来,边静晓一碰到什么有趣的事都会跟她分享,几乎每天都给她发微信消息,陆西念恩,每次都很认真的回复。

两人一来二去的,很快就成为了朋友,并一直延续至今。

等了几分钟,边静晓迟迟没有回复,想必应该已经进手术室了,陆西按下返回键,屏幕一闪,切入与柏昊霖的聊天对框。

双方问候过后,柏昊霖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约她下午去梨香苑听戏,晚上正好一起吃饭。

陆西踌躇半晌,没有拒绝。

表盘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游走着,秒针分秒必争,一圈一圈的追赶着时针和分针。

午餐是在食堂解决的,菜系种类繁多,陆西挑了几样爱吃的,坐在角落安静食用。

吃完后,她回到办公室,准备待会开会要用到的演讲稿。

一点整,她掐着点吩咐秘书,通知各部门到会议室开会。

开完正好三点,回到办公室,陆西跟秘书交代了几句,拎起包,打卡下班。

驱车前往梨香苑,按照柏昊霖给的数字号,她驾轻就熟的去了前排。

台上的角儿正咿咿呀呀的唱着,陆西听了一嘴,极快就判断出,台上两人唱的是哪一出哪一折,今天这出戏唱的是《红鬃烈马》中的其中一折—武家坡。

宿清歌饰演王宝钏,秦立饰演薛平贵。

这段故事讲述的是相府三小姐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后知夫未死,托信寄往西凉。薛平贵见到血书后,告别西凉公主,急返长安。途中路过武家坡,遇见了发妻王宝钏,夫妻分别一十八载,容貌有变,不敢贸认,薛平贵假意不识,问路试心,王宝钏坚贞守节,最后逃回了寒窑。

戏台上的折子戏已然快到尾声,现下正进行到‘薛平贵’戏妻那一段:“好一个,贞洁王宝钏,百般调戏也枉然。腰中取出了银一锭,将银放在地平川。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养廉,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置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

宿清歌听罢此言,忍不住开启祖安式骂人:“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白布,做白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一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最后一个字落音,宿清歌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眼睛不禁亮了一亮。

秦立的声音还在继续,宿清歌按耐住内心欢喜,抬臂翘指,紧接着下一段唱道:“一见军爷变了脸,吓得宝钏心胆寒,低下头来心暗转……”

淡蓝色的眼珠转了几转,几句独白出口,拎起篮子在台上转了半圈,抓起一把沙子迷住来人双眼,水袖一甩,开嗓唱最后一句:“急忙奔回那寒窑前。”唱完水袖一折两甩,迈着碎步下了戏台。

秦立紧追两步,抬目望去,爽朗笑了两声,转过身捋了捋胡须,不由竖起大拇指:“好个贞洁王宝钏,果然为我受熬煎,不骑马来步下赶,夫妻相会寒窑前。”(注:戏词段落摘自度娘。)

锣鼓声未断,台下掌声响起,一片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