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没理她,冷着张脸,转身便走。
边走边点进通讯录,找到唐安禾的电话号码,还未拨出去,宿清歌大步流星的追上来,按下她欲要打电话的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胡乱扯了个谎:“我刚才在路上碰到你秘书了,她车抛锚了,一时半会儿可能过不来。”说罢,她又笑了笑:“有现成的车和司机,不用白不用,再说了,你的车是我撞坏的,在这期间你所有精神损失和误工损失,我都理应负责,你,你觉得呢?”
感觉到周身温度越来越低,凉飕飕的,如同置身严冬,冷的宿清歌打了个寒颤,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
陆西很忙,没工夫在这儿跟她浪费时间,寒眸似雪,凉意逼人,她薄唇微动,声线低沉冷寒,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道:“别纠缠我。”
宿清歌蜷了蜷手,低下头,一副受训学生样,小声为自己辩解:“没有纠缠,只是想追你。”
陆西冷嗤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深邃的星眸中仿佛一团猝了毒的寒冰,那眸底散发出的幽冷寒光,冰凉刺骨,令人不敢直视。
前世发生的种种,如同电影慢放般,在陆西脑海内一一浮现,最终定格在她向宿清歌提出离婚的那天早上。
那天正好是情人节,陆西提前两天订好了花,还亲手写了寄语,让池也专程跑一趟,送去了花店。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却宿清歌在外地演出,赶不回来的特殊情况之外,无论节日大小,几乎都是一块过的。
春节过后,梨香苑就已经复工了,宿清歌经常忙到很晚才会回来,有时是十一二点,有时是凌晨半夜,陆西像从前一样,坐在客厅等她回家,不论多晚。
回来后,两人也说不了几句话,宿清歌以累为由,洗完澡就睡下了。
其实在那之前,两人之间发生过不少摩擦,但最后都以陆西的信任和妥协而收尾。
二月初三这天,宿清歌说苑里给她接了一个商演,她要出差几天,陆西虽舍不得,可还是帮她收拾了行李,目送她离开。
宿清歌刚走的那几天,陆西每晚都会给宿清歌发信息,说一些嘘寒问暖的关心话,让她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顺带聊一聊家常,宿清歌偶尔回个一两句,字眼都是‘嗯’,‘哦’,‘知道’之类的,陆西多数时候发的信息都石沉大海,她以为她忙,渐渐地也就不再打扰她。
分别将近半月,情人节的前一天,陆西给宿清歌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信息是上午八点发的,宿清歌到下午一点才回,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回来了,在苑里。
那时,陆西手头正好有份紧急文件需要处理,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看到宿清歌给她回的信息,陆西征了下,抿了抿唇,指腹触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落下几个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要点击发送,陆西指尖倏然一顿,断然按下删除键,思索几秒,独自滚着轮椅出了书房,让池也帮忙准备好食材,打算给宿清歌煮一盅雪梨汤给她送去,顺便给她一个惊喜。
雪梨汤有润喉止咳,生津养胃的治疗功效,宿清歌常年唱戏,嗓子于她而言,是最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陆西平时只要有空,就会下厨,给她煮一盅雪梨汤,然后看着她喝下。
池也将食材准备好后,推着陆西去了厨房,陆西洗了洗手,随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削皮切块,添加清水,放入冰糖和枸杞,等锅开后,再将雪梨加入进去………
忙了大概有四五十分钟,陆西从冰箱里取出雪梨汤,倒入保温桶里,之后让池也陪同,一起去了梨香苑。
阔别多日,陆西是真的很想她,怀揣着有些不安又有些开心的心情,抵达梨香苑,池也从后备箱里拿出轮椅,将陆西放到上面,陆西没让池也跟着,自己一个人去了后台。
艰难的转动着轮椅来到宿清歌休息室门前,敲门的手刚刚抬起,里面传出女人软腻带点撒娇的声音。
郑叠涵说的那两句话犹如一把钢刀,径直扎入陆西的心脏处,简简单单一句愧疚,一句不爱,击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和美好幻想。
有家不回,却要天天住梨香苑,为什么呢?是因为不想回家整天面对她这个残废?还是在考虑,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既能保全自己的形象,又能跟她和平离婚?
陆西没勇气听宿清歌的回答,调转轮椅,仓皇逃离,回到家后,她在窗前枯坐了一夜,想了很多以前的事,等到天亮,她幡然醒悟,下定决心,主动提出了离婚。
与其等宿清歌甩了她,不如主动离开。
签完离婚协议,陆西拖着半残的身子离开这个家,路上不幸被广告牌砸到,直接去地府见了阎王。
闭眼的前一秒,陆西脑子里想的是:今天是情人节,不知道花店的人有没有送花过来,她,有没有收到……
“呵呵,追我?”陆西抽离回忆,低低地笑了下。
宿清歌微微抬眸,觑了眼她冷若寒霜的面容,极为小心的点了下头,覆又低下,乖巧站着。
有句老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一旦追到手之后她便失了兴趣,就会如同丢垃圾一样,弃之敝履,再不看一眼。
错付一次受到的伤害已经够疼了,陆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陆西之所以接二连三忍受她的纠缠,主要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抬起头来,看着我。”陆西气场全开,命令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宿清歌吓得哆嗦了下,陆西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过于强大,给她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头皮发麻。宿清歌心头鼓噪,右眼皮跳了又跳,她想扬起个笑容,拿出最好的状态来面对陆西,可当她接触到陆西冰冷又漠然的眼神时,别说笑了,没哭就是好的。
“你是不是重生的?”前两次陆西问的都比较委婉,这次实在不想再继续跟她有接触,所以问的直白了些。
宿清歌似是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征愣了了好几秒,她颤了颤睫毛,眼神千变万化,很多情绪一一闪过,有惊讶,有疑惑,有不解,有闪躲,有难过,有眷恋,还有,眼中轻而易见的深情爱意。
宿清歌逃避了这个问题两次,本以为以陆西这样的性子,应该问不出这种有悖常理,又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没想到她不但问了,还问的这么直白,且非得要她一个回答。
宿清歌应是,担心陆西对她的态度会比先前更冷,一点机会也不愿意再给她,可若说不是,等日后两人和好,陆西知晓真相,就又是一件麻烦事儿,到那时她纵然有百张口,也难以辩解,陆西若是心有芥蒂,两人之间怕是又要生出嫌隙来。
短短半分钟,陆西已经从宿清歌的面部表情里得到了答案,她笑了,不待她回答,便语气笃定的下了结论:“你也是重生的。”
宿清歌看着她脸上的笑,想到前世离婚那天,陆西递上离婚协议,在她一句简单的反问后,她也是这般笑着,温柔中带着些许别样情绪。
宿清歌不敢再看,重新低下头,指甲戳进掌心里,生疼,心仿佛也跟着撕裂了一道口子,如有万千蚂蚁在上面啃噬爬行,密密麻麻的疼。
陆西虽然不知道自己和她因为什么而重生,但事情发生了,想再多也没什么用,索性一次性跟她把话挑明:“宿清歌,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没可能了。”
宿清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心慌的不成样子,眼中泪光浮动:“再给我一次机会。”她紧紧攥住陆西手腕,低声下气的苦苦哀求:“求你了,西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你好的。”
陆西甩开她的手,满目凉薄:“既然不爱,何必强求。”说到这儿,陆西停顿两秒,似嘲似讽道:“上辈子嫁给我,真的委屈你了,还耽误了你那么多年,实在对不起啊。”
宿清歌泪如雨下,一个劲的摇头:“不是的,西西,你别这么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的。”
“苦衷?”陆西狠狠捏住宿清歌的下巴,将人推到旁边的电线杆上,手上动作粗鲁了几分,嘴角挑起玩味的笑:“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宿清歌后腰撞到了电线杆上,顿时疼的她倒抽了口冷气,面对陆西的问话,宿清歌有心吐露实言,张了张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西没时间在这儿跟她周旋,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居高临下的睥睨她,目光沉沉,透着寒意。
宿清歌哭花了脸上精心画的妆容,面容有几分苍白的狼狈,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人:“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西西,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可我不爱你了。”陆西淡淡接话:“宿清歌,我不……”
话没说完,宿清歌猛然捂住她的嘴,一手勾住她脖子搂紧:“不,你爱的,西西,你爱的!别说,别说出口,求你……”
宿清歌声音骤然放大,她一边搂住她脖颈,一边堵住她的嘴,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边过大的动静吸引了此时正赶去上班的路人,陆西蹙紧眉,无比坚定的拉下她的手,反剪到身后,低声警告:“这是在大街上,你非要闹的这么难看?”
宿清歌望眼周围路人满是好奇的目光,登时止了声,多情的双眸里却满是哀求。
陆西面无波澜,倾过身,附到她耳边,一字一句的沉声道:“宿清歌,我不爱你了,这句话,是我替上辈子的陆西说的。这辈子我没有因为救你而半身不遂,你没必要愧疚,更没必要对我死缠烂打,紧追不放。既然你也是重生之人,前世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希望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即使碰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
宿清歌泪流满面,心如刀割,她挣扎着想要挣开陆西的束缚,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不想,我不要跟你做陌生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陆西无情拒绝:“不可能了,宿小姐,好自为之。”
话罢,陆西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宿清歌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被陆西一记冰冷的眼刀给生生止住了。
唐安禾在车里等候多时,迟迟未见陆西下来,正踌躇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或是上去看看,就被后视镜里的一道人影吸引住了目光。
“陆总。”唐安禾推车门下车,隔着几步远,喊了她一声。
陆西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还好,没有耽误太多功夫,赶地铁应该来得及,正要徒步往地铁站走,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陆西抬目望去,见是唐安禾,眉心微蹙了下,旋即抬步走过去,唐安禾拉开后车门,手撑在上面,护着陆西坐进车内,而后关了车门,坐上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离开此地。
宿清歌望着越走越远的商务车,整个人颓废的坐到地上,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只知道陆西走了,彻底的离开了她的世界,彻底的,不要她了。
想到陆西刚刚说的那些话,宿清歌心里阵阵发疼,脸上泪痕未干,她抬手捂住胸口,自语呢喃:“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