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绝色妖娆

作者:花月鹄

狄烻悄无声息地出现,不知道来了多久,又看到听到了些什么。

谢樱时此刻半点没有往常遇见他的欣喜,反而说不出的忐忑紧张。

她背着身没转头,甚至连眼角也没敢朝后去瞟一下,咬唇紧攥着衣角来克制砰乱的心跳,闷声向旁挪了一步,跟阿骨隔开距离。

被当面撞破,让阿骨也颇为尴尬,硬着头皮上前遮掩。

“大公子恕罪,其实……是我自作主张,委屈娘子暂且留在营中,一时还没来得及回禀……”

到底是直肠子的人,扯不得谎,尤其是在自家少主跟前,还没说两句就面红耳赤的编不下去了。

他咬牙心一横,索性凑近低语:“娘子是一片深情,大公子既然心里牵挂着放不下,何苦……”

“兵募到几成了?”

狄烻终于开了口,却是句与此毫不相干的正经话。

阿骨一怔,不由自主地挺胸直腰:“回大公子,昨天日落时清点了,已有六百人,今日便可尽数招满。”

“先从里面选出一百二十人做床弩手,多加操练吧。”

狄烻语声十分平淡,没有催逼的口气,却莫名含着一股威势十足的敦促,让人不敢违拗。

阿骨像觉出了点什么,赶忙躬身应个“是”,卸下肩头的竹筐,径自下山去了。

谢樱时仍是不敢转身,木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好,从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全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其实处心积虑混进这军营中,为的就是留在他身边,盼着有朝一日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实意,绝非一时冲动。

可为什么现下见了人,反而不知所措,畏畏缩缩起来了?

闹不清缘由,不禁更是局促。

她知道他正注视着自己,脑中甚至能想象得出他双眸微狭时灼灼审视的样子,以及那种她完全猜不透意味的神光。

背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谢樱时不由浑身一紧。

她不是感觉不出狄烻今日的异样,隐隐跟从前不太一样。

这种异样让她更加惴惴难安,有点想落荒而逃。

谢樱时深吸了口气,低眸瞥见那只竹筐,刚要去拿,一只五指颀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抢先一步伸过去,把筐提了起来。

“要进山还不快走?”

……

谢樱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像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狄烻今天穿的是那件月白大襖和秋棠色的下裳,一条素丝大带缠在精干的腰身上。

若不是手上拎着竹筐,这打扮倒像是穷极无聊,专程到郊外远足游玩。

也在这一刹,她不禁想起自己不顾一切地抢马去找他的那晚。

所不同的是,那会子是在夜间,星沉月落,一切都显得清冷寡淡。

而现在正是清晨,红日高升,天光从纤薄的衣衫下透射过来,明明是素淡的颜色,却有种暖阳般的温暖。

谢樱时怔怔出神,那晚到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忽然在脑海中模糊了。

但她却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就是这样望着他的背影不断向前,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紧迫,不由自主地就扑上去将他抱住了。

这样的冲动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刚到这里的那个雨夜也是如此,当时的大胆直白更衬出现在的胆怯和窘迫。

反正这会子,她是绝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了。

阳光恰好穿透头顶树叶茂密的枝杈,晃得眼前生晕,视野恢复的一瞬,蓦然发现那挺拔高大的背影近在咫尺。

谢樱时慌忙停步,脚下却乱了,差点一头撞上。

几乎同时,狄烻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她:“走这么慢,累了?”

“没有。”

她不敢看他的眼,含混的应了一声,“蹭蹭蹭”的快走几步赶到他前面。

狄烻很快跟了上来,不急不缓就在她身侧稍后的地方。

这种被紧追的感觉反而让谢樱时更加心慌。

她有些别扭地和他稍微错开些,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今日……没要紧的事么?”

“有——”

狄烻不急不缓地开口,微叹般拖长的语音让她心头一颤,但很快便听他续道:“但也不差这一日半日。”

“……”

谢樱时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横眼瞪向他。

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还拿话来捉弄人,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还有这副面孔。

她咬唇盯着他,可那张脸上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眼中的云淡风轻下却好像潜藏着似有若无的笑。

难不成他今天是故意出来陪自己的?

这念头让谢樱时心头一阵狂喜,但又不敢确信,怕自己会错了意。

可不是么,前晚大雨中那般纠缠,他还是拒她于千里之外,怎么会那么快回心转意?

况且,他之前也应该不知道自己混在营中才对。

或许就是偷闲出来走一走,跟她一样,全然没想到会有这番相遇,就像那晚她从墙头上跳下来,却正好落在他怀中……

想到这里,谢樱时有点垂头丧气,可耳根子还在发烫,偏过头没了言语。

走没多远,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

她停步张望,目光落在前面树下那一大片茂盛的灌木上,眼眸登时一亮,当即走了过去。

狄烻也随后跟到,看她从腰间解下镰刀:“你要艾草有用?”

“当然有用。”

谢樱时俯下腰,揪着枝干将整株连根割下:“这东西温肺暖脾,散寒祛湿,制成香烛还能防虫,南疆蛮荒烟瘴,最用得着。”

她一边割,一边往竹筐里放:“其实不光是药,这东西还能入菜食用。拿新鲜叶子洗净捣成泥,掺在糯米团里做粿,或者和生姜一起煨鸡蛋,还能熬粥吃,好法子多着呢!”

一说起这个,她便忘了紧张和尴尬,打开话头滔滔不绝起来。

狄烻没言语,只略略点头,默声帮她把碍事的杂草都拔去,丢在一旁。

不多时拔了大半筐,两人继续向前,气氛也好像缓和了下来。

南疆的山林几乎毫无人迹,古树参天,石林密布,却也别有一番幽谧宁静。

两人边走边看景致,不觉心旷神怡,沿途又寻了不少草药,一直到山坳中,便看到山下有一条几丈宽的小河。

那河浅得紧,水流轻缓,却格外清澈,河底卵石遍布,鱼群四处嬉戏。

狄烻见她抬手抹汗,搁下竹筐,把几捆草药也放在地上:“歇一歇吧。”

谢樱时“嗯”了一声,走到河边把手洗净了,看那水着实清澈见底,又有些口渴,便掬了一捧,凑到唇边。

“等等。”

她愕然抬头,看狄烻不知何时已到了身旁。

“南疆河湖中多有瘴气毒虫,不能轻易生饮。”他说着解下腰间的羊皮囊递到她面前,“喝这个吧,烧滚过的,不会有事。”

谢樱时接在手里,目送他走到一边,转回眼端详那只皮囊。

色泽沉暗,有的地方外皮已经斑驳,还带着股粗犷的味道,和这里的一切都泾渭分明,却恍然像把她带回了洛城边塞。

落日孤城,戈壁胡杨,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一片绿意,尚且不如这里,更无法和富庶繁华的广陵相比。

然而她却莫名的喜欢那里,哪怕有伤感,有失落,还有眼泪……

出神半晌,她拔开皮囊塞子,发现外口的边沿有一圈淡淡的唇纹。

那是狄烻留下的。

她只觉胸口受了重拳似的轰然一震,双颊立刻着了火似的热烫起来。

这样的让人怎么下嘴?

谢樱时不由自主地又偷瞄过去,见他负手站在那里,淡眸悠然凝望,不知是看河面,还是更远处的青山。

他没看过来,让她的窘迫稍稍平复了些,目光有意无意在他淡薄却别有韵味的唇上停驻了片刻,终于还是转回手里的皮囊。

其实刚才大可以拒绝,或者推说不渴,但她却接了过来,现下弄得自己有点措手不及。

然而心中又隐隐冒出一股冲动,针尖似的刺着她敏感的心神。

喝口水而已,又没别的意思,没来由怕的什么?

谢樱时暗骂自己没用,把眼一闭,鼓起勇气凑上去,对着皮囊咕咚咕咚灌起来。

唇口相触的那一刹,她只觉寒毛都竖了起来,一口气喝完,红着脸喘息不停,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憋的,全然不知水是什么滋味。

“给你。”

谢樱时仿佛觉得那皮囊烫手,赶忙扔还给他,却不敢看他,生怕那双眼会让自己立时方寸大乱。

这一番折腾,气氛无意间又尴尬起来。

谢樱时蹲在河边,随手捡着小石子往水里丢,浑身都是无所适从的难受。

石子落入水中,觅食的鱼群一惊而散,却好像忽然提醒了她。

这时候干呆着不做点什么,当真像受刑一样,她索性踢掉鞋子,挽起裤脚,一步步走过去。

来到河中心,水也只堪堪没过小腿。

她紧盯着身边游来窜去的鱼,目光恨不得化作勾叉,双手慢慢探到水中,看准一尾游近,急忙去抓。

谁知那鱼反应灵得紧,扭身一转就从手边滑过。

谢樱时却用力过猛,脚没留神在卵石间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向前倾。

扑倒在水中的那一刹,她分明听到岸上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づ ̄3 ̄)づ谢谢小仙女1314的地雷,谢谢小仙女阿拉斯加灌溉营养液*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