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早就猜到了来电的会?是谁,杜文书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扔在了旁边的书桌上。

他?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拿起话筒,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喂?”

阮白见状,连忙跑了过去,紧紧贴着杜文书的手臂,想听听他们的对话内容。

而如?她所料,杜文书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就像完全不知道有她这个人一样。

电话那端也是个男人,声音经过电波,显得有些失常。

阮白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声音是谁,但杜文书显然和他?是熟人,那端的人几乎是在杜文书开口的一瞬间,便言辞激烈地喷了过来:

“……杜文书,我这次真的警告你,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我们赏识你,才把项目交给你,你莫非以为你仗着那点能耐,就能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就能为所欲为了?!”

杜文书听了这段话,直接笑了出来。

“没错,”他?说,“看来你还挺懂我的,我确实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你……”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声音顿时一哽。

足足过了三秒后,他?才硬生生?地继续说了下去:“……杜文书,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你一声不哼地就要带走研究成果?,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多的麻烦!”

杜文书态度依旧懒散:“麻烦?有困难就去找警/察,找我干什么?”

“可是这困难是你引起的!”对方骂道,“你为什么要私下研究那些东西来针对我们DSAS公司?你知不知道你把你父亲杜先生?都气出病来了!”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杜文书对他?们根本无所畏惧,于是选择了用孝道来压迫杜文书。

只是,杜文书和他?父亲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那就麻烦您替我转告他?一声,”杜文书淡淡地说道,“祝病魔早日战胜他?。”

对这种无意义的对话感?到了无趣,说罢,他?顾不上另一端愤怒的男人,干净利索地把话筒扔了回去。

整个办公室随着一声清脆的“咯哒”声,再次陷入了安静。

之后那座机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但杜文书却没有去接了。

他?重新走到书桌旁,拿起那叠文件,继续翻阅了起来。

和之前吵架时的神?态完全不一样,他?此时的姿态,没有丝毫慢悠悠的迹象,反而十分严肃,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虔诚和坚毅。

阮白抓住机会,瞥了几眼他手里的纸张。

她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专业性词汇句子,她完全看不懂。

她唯一能看明白并且记在心里的,只有标题下方的一小行黑字——

人类基因融合假想以及现有工程技术。

基因和融合?

这是什么东西,杜文书为什么要看这些玩意?

阮白很困惑,然而站在她面前的,并非真正的,可以解答她疑惑的杜文书。

他?只是一个永远活在记忆里,活在“过去”的NPC。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跟在杜文书的背后,看着他?走完这段记忆,并给逃生?游戏系统一个合理的“秘密”答案,让它把那700多名宿主给放了。

房间的另一端,那边的电话足足响了好几次,响了五六分钟。

直到对方确认杜文书不会?再接后,才消停了下来。

这期间,杜文书置若罔闻,对其没有丝毫反应。

阮白实在看不懂杜文书手里的资料,在尝试了几分钟后,她就放弃了。

她仔细打量着旁边的青年,回想起刚刚那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大脑渐渐活跃起来。

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对话内容,联系到自己先前在地下庄园发生过的剧情,阮白差不多可以把目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进度到了哪里都猜出来了。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地下庄园那个游戏副本里时,在人鱼铃的提示下偷听了秦柔的电话。

借此,她知道了杜文书私下研究出了个什么东西,并且发现秦柔和杜文书的关系非常恶劣。

秦柔偷了杜文书的一代试验品,送去了庄园,这一项行为,导致杜文书和DSAS公司高层关系愈发紧张。

当时阮白在游戏里的身份,就是杜文书的一代试验品。

之后,为了获得杜文书的信息,秦柔还找机会特地带走了她,私下告诉过她一个事情?——

“……就在刚刚,我们接到了来自总部的信息,杜文书提出了要孤身一人,带着他?那从未现世的,我们都不知道的研究成果?,前往某个山区村落里进行实地考察……”

如?果?没有错的话,现在的剧情,就是这一块了。

虽然游戏会改掉很多剧情,但那条信息,显然不是错的。

杜文书在失去一代试验品后,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群狼环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盯着他?背后的研究成果?,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松懈的机会。

哪怕他?是DSAS公司老总的儿子,也一样。

阮白心里清楚,那个要被杜文书带走的研究成果?,八成是阮白爷爷笔记里曾经记过录的那个成果?。

显而易见的,那个成果?被很多人觊觎着。

而它的所有者杜文书,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它。

所以他要离开。

好在,他?最后也成功离开了这里。

想到这里,阮白心中颇为感慨。

大致猜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阮白便从沉思中抽了出来,安静地等待后面的剧情发现。

她把注意力重新移到了杜文书身上,观察起这个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对抗逃生?游戏系统的男人来。

失去了和别人争执时的尖锐刻薄,整个人气质都沉了下来。

当他?全神贯注地看资料时,还会?不经意地流露出读书人特有的文雅。

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他?,能和别人吵成那样。

但是,曾经和不少人打过交道,还和中介公司大吵起来的阮白却清楚,很多时候,刻毒的言辞和极具攻击性的行为,往往是人们面对艰险环境时,不得已的自我保护。

杜文书看文件看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的神?色非常坚定,好似将要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而在这段时间过后,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与此同时的,还有一位研究员恭敬的声音:“杜老师,外面有个姓阮的人找您。”

姓阮?

阮白的心微微一动。

她的身边,杜文书闻言,抓着文件的手松了松,头也抬了起来。

“带他进来吧。”他?说。

过了大概五分钟后,门就被推开了。

一位看着大概四?五十岁,头发已经有些发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不高,身形偏廋,穿着一身灰色简单的衣衫,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脾气温和,平易近人。

是阮白的爷爷,阮建国。

阮白看清楚了他?的脸,和她童年记忆里的爷爷几乎没有区别,只是他远远没有当初在病床上那样苍老,反而还透露出一股勃勃生?机。

她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她还能从游戏里,再次见到已经死去的亲人。

“老师,您来了。”

杜文书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原本不佳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我当然要来,我为什么不能来?”阮建国的态度异常强硬,“那是我和你两个人的研究成果?,是我们独自创作出来的,按理来说,它的主人有一半还是我,他?们凭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很明显的,阮建国如今过来这一趟,目的就是为了杜文书的研究成果?。

看样子,这个成果?并非是属于DSAS公司的,反而更像是杜文书和他?的老师阮建国私下制作出来的。

杜文书听了阮建国的话,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老师过来这一趟,是特地过来帮他?撑腰的,哪怕面对的敌人是一个大型势力集团。

这样毅然决然的情?绪,连一旁的阮白,都情不自禁地被传染了。

舍小雪当初接收到阮白的指示后,就立刻按照阮白的吩咐,安排了人手去调查过东雅科技有限公司和韩秋文等人,还把阮白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们。

因此在阮白进入游戏之前,就已经通过邮箱里的文件,充分了解了这个公司的情?况。

在上世纪的时候,东雅科技有限公司辉煌过很长一段时间,内部的研究员们也开发创新了不少先进技术,自主研发了很多药物。

当时的东雅科技有限公司,在国内和国外,都有相当大的市场。

而等到21世纪来临,全球进入信息化发展后,东雅科技有限公司便逐渐销声匿迹。

不,与其说是销声匿迹,不如?说它是选择了低调地退居幕后。

对于现在的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它的名字对他们而言,只是略微有点眼熟罢了。

可在业内,它依然掌控着不少核心研发项目,是许多大型企业公司唯一的合作伙伴。

这些事情?暂且不提,至少目前来说,DSAS公司的特殊地位导致了它在外界鲜为人知,可它的力量,却从未被削弱过。

阮建国是杜文书大学时的老师,他?非常赏识杜文书,后来两人也联系颇深。

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针对一个没有背景的大学老师,实在再容易不过了。

阮白在恍惚之际,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的爷爷,会?退隐到那样一个偏僻孤立的小山村里了。

而现在,阮爷爷在气势汹汹地说完那段话后,马上又担忧地看向了杜文书。

“文书啊,我过来的时候,听说你已经和他?们撕破脸了?”他?叹了口气,道,“DSAS公司的水太深了,你这么早就和他?们闹翻,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杜文书听了他?的话,慢慢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能帮助我们的外援,我不用再留在这里了,”他?平静地说,“老师,实验现在就开始吧。”

阮爷爷闻言,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声说道:“好好好!”

他?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学生,颇为遗憾地感叹起来:“可惜了,文书,以你的天赋,本该能在这里混得很好的……”

阮白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这么说,毕竟,她拿到的资料里,除了东雅科技有限公司的信息,还有韩秋文的。

对于他?,阮白可谓是非常了解了。

韩秋文,也就是游戏副本里的杜文书——

他?是一个实力相当出众,堪称为“天才”的理想主义者。

他?失踪,或者说死去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但他?的论文却多次在权威学术期刊上发布,提出过不少匪夷所思的假想,并且获得多项奖状。

而等他?毕业,来到DSAS地下研究所里后,也主导了不少项目的开发,带领着团队研制出了许多新型药物。

如?果?他?不是为了与DSAS敌对,为了忤逆逃生?游戏系统,他?一定能在现实生?活里大放光彩。

权利,地位,名声,财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伸手可得,他?明明能成为闻名海外的著名人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在某个角落里,彻底被时间的洪流埋没。

但这,偏偏是理想主义者性格的魅力所在。

他?有他?一生?都要信奉的理念,他?有着近乎于偏执的坚韧,他?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理念而付出一切,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老师,你不要想太多。”

杜文书见阮爷爷这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安抚了起来。

他?对着阮爷爷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道:“也许他们不待见我,根本不是因为我不断地针对他们,而只是单纯因为我性格不讨喜呢,这么想,您会不会?好受一点?”

阮白:“…………”

出来了,这种熟悉的、和白莲花系统如?出一辙的腔调!

她算是明白了,白莲花系统那股莫名的、让人无话可说的神?奇语言能力,绝对是来源于杜文书!

杜文书嘴里的那个“外援”,要不是白莲花系统,她就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比起无语的阮白,阮爷爷的反应就正常多了。

他?无奈地笑了出来,点点头,打趣一般地回道:“好啊,那我就这么想吧。”

他?看出来了学生的坚定,也知道对方怕是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东西。

与其在这里感?慨一些毫无关联的东西,不如?认认真真地去做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两人再闲谈了几句后,杜文书就提出要带着阮爷爷去实验室了。

阮白这才想起来,刚刚杜文书在见到爷爷后,确实说过,希望他?们的实验“现在就开始”。

实验?什么实验?

阮白好奇地看了过去,却见杜文书将手里的资料带上,站起来就往门外大步走了过去。

阮白见状,连忙迈开步子,紧紧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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