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艾尔莎的记忆给她的影响,还是那天下午她被撩拨了心弦。这几日她总是忍不住拿出弗拉西斯的画,一笔一笔照着描着,却不小心写了好多他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莉娜,赶紧将写满名字的槁纸塞到了桌下。最近生意越来越好,莉娜每天来工作半天,可以换两个半弗利的报酬。

但是,一周过去了,弗拉西斯却还没过来。

“姐姐!我回来啦!”小莱诺自从上学后交到了不少朋友,整个人变得活泼了不少,“姐姐,你知道什么叫蚕吗?”

蚕?她疑惑的看着他。

小莱诺继续说道:“我看见广场上有人发公告,说能种出蚕和丝的人奖励100诺米斯马呢!”

她大笑:“小莱诺,蚕不是种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这个时代世界各国都是从中国进口生丝和丝绸,肯定没见过蚕。可听小莱诺这意思,他们是弄来了蚕,却不知道如何养蚕抽丝,啧,这真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别忘了她可是农业大学生,日常实地调研的时候整理了不少养殖技术。

“走,我们去看看。”

广场上乌央央的挤满了人,看来1000诺米斯马的奖赏确实诱人。

“这个蚕啊,要种在地里,然后就能长出果子,你把果子切开,里面就是丝!”

“你瞎说什么呢,这个蚕明明要养在水里,然后和蚌一样肯定可以在肚子里结出丝。”

.........

她无语的听着大家的议论,满脸黑线,穿过人群挤到一个歪鼻子记录员面前:“您好,我来报名养蚕。”

“你?”歪鼻子狐疑的看着她,“你见过蚕么?你不要来捣乱啊!”

她哼了一声,她还真见过:“你现在这里有人报名吗?他们连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水里田里。”

“哎哟,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就是,你不要以为你比我们懂。”

她啧了一声:“我问你们,蚕虫和蚕卵长什么样?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织造司应该只有蚕卵,那蚕卵和芝麻大小,灰灰小小一粒,对不对?”

那个记录员一脸惊讶,她居然能正确描述出蚕籽的样子:“你跟我进来一下。”

她看了眼吵吵闹闹的人群,得意的跟着记录员走了进去。

“大人,这位女士说她可以种蚕。”记录员恭敬地对着大厅里地人报告道。

大厅里的人转过身来,居然是纳...纳公公?

纳公公也震惊了下:“西奥多拉?你怎么在这里,别闹了别闹了快出去!”

她甩开纳尔萨斯的手:“我可没闹,我是来帮你们的,别不识好人心。”

“你真的会?”纳公公皱着眉打量了一番,“那你过来吧。”

二人来到一处阴凉的小屋,纳尔萨斯拿出一个竹杖,他解开密封,斯朵拉从竹孔里看去,果然是密密麻麻的蚕卵。

“纳公公,你可以呀啊?哪儿来的?”她观察着这些蚕卵,保存的还不错,现在还是休眠状态。

“这个.....这个你就不要管了。”纳公公赶紧又将竹杖密封上。

她压低声音,狡黠一笑:“这蚕卵珍贵无比,从不外流,你们用了什么方法从塞里丝偷出来的?”

塞里丝也就是罗马对中国的古称,丝绸在这个年代可是硬通货,一件丝质成品就至少50诺米斯马。

纳公公一脸错愕:“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什么?”弗拉西斯推门走了进来,“看我不去找你,你就来找我了?”

纳公公看了一眼弗拉西斯,赶紧识相的退了出去。

他把玩着竹杖,解释道:“这是印度僧人帮我们带回来的。但是最近也门不太平,经过海峡的时候商船受袭,懂得造丝地僧人遇难,只有这条竹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他又笑了笑:“我听他们说你会养蚕?”

她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这蚕籽太过珍贵,我先给你一点,如果你真的养的出来,剩下地就都给你养。”

她大喜:“殿下说话算数!我如果养出来了可别忘了赏钱。”

“那是自然。”弗拉西斯顿了顿,“这段时间边境动荡,说好去看你,又让你等了这么久...”

她心虚的摇了摇头:“殿下不用和我说这些的......”

“跟你说了也无妨。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抓住她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她坐在马车上,这并不是去宅邸的方向:“殿下要去哪里?”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慵懒的坐在卧榻上,胳膊撑着额头,双目微闭,黑色卷发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颤动。她又想起七年前遇见他的那个夜晚,一瞬间竟有了一丝悸动。

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风景旖旎却人迹罕至,弗拉西斯拨开草丛,一条蜿蜒的小路展露出来,伸向山林深处,他招了招手:“上来。”

她警觉的看了看四周:“这里可不像有吃的地方。”

他笑了:“怎么就不像?你怕我吃了你不成,这山顶上的可是有全城最珍贵的佳肴。”

她嘀咕了两句:“吃饭还要爬山...你们罗马人可真奇怪。”

嘴上虽然抱怨着,可她也不想徒步回去,也就跟着他一起上了山。

君士坦丁堡坐落在海边,整体海拔不高,像这种小山丘并不常见。

“殿下,你们贵族不都挺爱享受的么?怎么吃饭还要受罪?”她不解的问道。

“你认为是受罪?”他停了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斯朵拉,“过于享受人可是会麻痹的。”

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这个我懂。就是.....不理解,谁会把餐厅开在这里。”

“我开的。”他貌似对这个选址很满意,话语间满是自豪。

她满头问号的看着一脸骄傲的弗拉西斯,颤颤的说道:“殿下......您的审美还真有个性。”

“到了!”

顺着弗拉西斯的手指方向看去,竟然是一座树屋!

木屋坐落在一株古树上,小巧精致,门外还有一个宽大的看台,看台旁的绳梯一直延伸至树根处。

她欣喜的看着面前这个小房子,以前只在旅游博主的推荐里见过树屋,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殿下!这是您做的?”

“那当然,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她就蹭蹭两下爬到了看台上。树屋笼罩在树冠之下,枝条垂落下来,零离的花瓣洒落在看台之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君士坦丁堡,就连大皇宫也在她的视野之下,她伸出手,便握住了碧蓝天空下大皇宫的塔尖。

“人们一直以为,大皇宫才是君士坦丁堡的至高点,可是这里,反而看的更加清楚。”

她转过身来,弗拉西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她笑着看着他:“殿下您说好的大餐呢?”

听见这话,他又爬了下去,她错愕:“殿下您去干什么?”

“做饭。”

做……饭……?

她趴在露台上看着树下,那里用篱笆围着一个厨房:“殿下,您需要帮忙吗?”

“你坐着就好。”弗拉西斯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既然如此…那好吧。

她在树屋里四处转悠着,可能是考虑到承重,内饰倒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和两个镂空柜子。

她拿出柜子里的碗碟和布垫,将布垫轻展在露台上,又摆好餐具。犹豫片刻后,将原本放在对面的餐具挪到了同侧。

她躺在布垫上,透过指缝可以看到稀疏的阳光。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快三月,每一天醒来她都会恍惚她在哪里,再开始一天罗马人的生活。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躺下来看树叶怎么舞动,云朵如何飘摆。

树屋下传来弗拉西斯咳嗽的声音,紧接着一股糊味的浓烟冒了上来。她赶紧伸出头:“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很快在就好啦!”

过了一会,弗拉西斯摇了摇铃,看台上的一根绳子动了一下。原来这绳子与厨房相连,将食物放在篮子里,只用拽拉绳子就可以将饭菜送上来。

第一道是开胃无花果干,软甜可口。

第二道是酱鲻鱼,酱汁由藏红花、蘑菇、丁香、莳萝、甘松、香果蜂蜜、果醋调制而成。

第三道是烟熏烤羊排,新鲜羊肉难得,这羊排应该是提前腌制好再烤至酥脆。

第四道是特有的煎蛋,里面混合着土豆和鹰嘴豆,七分熟至松软香滑即可。

第五道是佐着鱼露和迷迭香的烤鱼排。

最后一道是…额,黑乎乎的,看不出模样......

弗拉西斯换了一身衣服走过来,有些尴尬的看着那晚黑乎乎的食物:“我本来想多做一份肉......”

她赶紧摆摆手:“殿下都做了这么多了!”

“那好吧。”他摇了摇手中的银瓶,“来尝尝我酿的果醋。”

她倒出苹果醋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就是配上荤菜显得不够劲道,她歪着头眨眨眼:“殿下可有酒?”

“嗯?”他放下手中的食物,颇有兴致的看着她,“你要喝酒?”

“殿下可知道做什么才配的上这美景?”她伸手指向脚下的都城,“自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看着她潇洒的样子,大笑着拿出了珍藏的葡萄酒。

他斟了一杯酒递给她:“既然你如此爽朗,就不要再叫我殿下了,以后,你叫我弗拉西斯就可以。”

她抬头看着他,什么穿越,什么双皮奶,这些恼人的事都统统走开吧,她现在只想尽情享受:“那么,敬弗拉西斯!”